“想,我可想死夫人了。”
是深入骨髓的想,日日夜夜的想,想到他甘愿为她赴死,也渴求向死而生。
那晚他便想这么拥抱她了,
可那晚的他满身是血,手中握着刀,他只能将他拉到身后,用自己作血肉盾墙保护她。
此刻,他终于可以拥抱她,哪怕他心里仍旧觉得她不该来,
这里又冷又阴,他舍不得啊。
林皎月听到他自称的那个我,抿紧了嘴唇,热泪滚滚而流。
这就是她喜欢的模样,唯一属于她的人啊。
她踮足轻唤:“宣鸿,我等你回家。”
正月刚过,该值春耕,段贵妃恰好诞下龙子,文帝宛若从阴郁的寒冬一瞬间走出,趁势大赦天下,自然包括了昔日权宦顾玄礼。
同日,顾玄礼走出大牢,看到的便是他漂亮的可以掐出水的小夫人站在街对面。
他叹了口气,多日未见阳光,眯起眼慢吞吞朝对方走过去。
明明周围护送的狱吏腿都在抖着,他却喟叹一声,轻轻捻起小夫人的手掌:“夫人这么好看等在这儿,可怜我如今无权无势,叫夫人被人抢了都不知道哪里去哭了。”
狱吏心里尖叫,那你怕是当晚就屠人满门了!!!
林皎月没想这人刚出狱就如此嘴上不带扣子,紧紧攥压他的手:“别,别瞎说八道。”
“哦,无权无势的我要先被夫人抢回家了。”他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啧啧嘴,道那也行吧。
林皎月一边气笑他这样的人若真当了将军,能用嘴气死敌人,又痛他这会儿了还在怕自己哭,净说些乱七八糟的来哄她。
她忍着鼻酸,骄傲又娇气地哼他一声:“就将你抢回家。”
待到回了府邸,顾玄礼终有一日发现,小屋里的刑具都没了,被清了个空,只剩些普普通通的家具焕然一新。
他回头似笑非笑看向小夫人。
林皎月义正言辞:“是那天下雨,小珍珠窜进屋忘记关门了,所以里面的东西都受潮不能用啦,”
她顿了顿,轻轻哼着看他,“你想怎么样,你报官把小猫咪抓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死太监:报官不必要,但可以把你曰得喵喵叫
第66章告别
所有人本以为,顾玄礼这遭出来,京中风向自然又会跟随变动,比如那原先三万厂卫便要再度跟着旧主子了,
谁知顾玄礼这尾狗头子训狗有一套,三言两语便叫那些忠心耿耿的厂卫跟了文帝派来的新主子。
顾玄礼今日穿得是小夫人给他搭得衣服,雪白的内衬外披着暮霭烟岚般的深灰哑缎长袍,墨发束玉冠,风流又俊美。
他一介白身,却懒懒散散被人恭敬请着从厂卫司里走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个微服私访的天子。
眸光微抬,便瞧见他的小夫人坐在厂卫司对面的茶棚里,双手撑着桌面,眉眼弯弯听路过的茶客们大谈特谈。
林皎月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三司会审那日,近万的罪将家眷如何进城,当着天子的面求请洗冤,最后终于得偿所愿,听得众人都连连叹声。
来迟了十四年的沉冤昭雪,也终归来了。
“真是没想到,那阉狗竟然是宣将军的儿子,叫什么来着,宣……宣……”
“宣鸿呀。”一个轻轻的女声提醒道。
“对对对,宣鸿!哪来的亚!就叫宣鸿!当时二公子出生的时候,我邻居家老太太还拿过宣将军府的喜糖呢!”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想不到的,宣将军那般人中龙凤,生了这种卧薪尝胆的儿子也正常嘛。”
“哟,你以前骂狗阉贼的时候可比谁都凶啊。”
“去去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看,督公那时候杀得也大部分都是贪官污吏,最多是骂到他眼前的人,而且你是没看到,他杀人服刑,嘶,身上有多少道棍印,搁我怕是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
众人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周围声音弱下很多,后知后觉扭头,才发现话题中的人就杵在茶棚外,笑眼薄凉。
大伙宛若被齐齐卡了喉咙,明明是冬末春初,却被吓得额上汗珠子直流。
“听够了?”那煞神今日也不杀人,突然不知所云地这么问了声。
便见茶棚中慢吞吞站起个娇小身影,蹦蹦跳跳朝他扑过去:“您办完事儿啦。”
林皎月今日披着同样深灰色的斗篷,又戴薄纱遮面,起初尚无人在意,此刻才有人认出,这不就是刚刚提醒他们,督公原名是宣鸿的那个小姑娘嘛!
顾玄礼从容将林皎月伸过来的手握入掌中,若有所思看了眼茶棚里的众人,似轻轻嗤了声,慢吞吞答:“嗯,去陪你拿马蹄糕吧。”
林皎月喜笑颜开,等了小半个上午,就为了那一口马蹄糕呢。
这半月来,她终于能和长姐和阆哥儿见面了,长姐陆陆续续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母亲也经常托长姐给她带些吃穿用度的东西。
今日便要去茶楼拿马蹄糕,更要祝贺阆哥儿前些日子终于将武举的流程完全走完,在殿上被钦赐了正五品京中守备。
虽说不算显赫,可毕竟阆哥儿今年刚及弱冠,年纪小,他勤恳勉励,未来定还会有广阔的路子可走,更大的力量来保护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