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酒精滑进喉咙,混入血液,醉得他头晕目眩。
公寓内气压很低,窗帘的影子缓慢缩去,惹嫌的夏风不知何时消停下来,只剩下两个人的对峙。
谢沂说潜规则......
虽然知道是故意吓唬他的话,但听在明照耳中,已经足够背德。
艺人主管见势不好,不想沾染上司的恩怨纠葛,只能难看笑笑,小声告辞:“那个......谢总,公司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等谢沂开口,转身就跑,甚至不忘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谢沂对艺人主管的离开没有任何反应,明照自然也无暇回头瞥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俩。
时隔七年,再次共处一室,却已经从兄友弟恭变成了剑拔弩张。
没有外人观摩,明照也不必顾忌什么,他有太多的疑惑。
这些年他自认已经把性情磨的很温和,轻易不会动怒,不会与人交恶,但谢沂一出现,那个隐藏在记忆深处张牙舞爪又翻江倒海的人格,仿佛重新苏醒了过来。
他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见过太多背信弃义,世态炎凉,他从来不是软柿子。
明照甩开行李箱,向前走了一步,眸色漆黑,目光锐利。
他紧抿了下唇,努力克制:“千灯河岸是你注资的,刘长袂和唐宁夏都是你推出来打掩护的。”
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在陈述事实。
谢沂吸了一口气,伸手捏起在茶几上已经放得有些凉的咖啡,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垂着眼:“嗯。”
事到如今,没有任何否认的必要。
虽然穿着舒适的家居服,但谢沂举手投足间,一向有种让人忌惮的气场。
这是复杂的家庭环境和多年精英教育磨炼出来的气质,与同龄人截然不同。
明照点点头,睫毛尖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谢沂亲自承认,还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又继续向前走,面色绷得很严肃:“艺人部知道我的黑料并不想要,是你在幕后左右,安排我进千灯河岸。”
“嗯。”谢沂瞥了眼气成小河豚的明照,将咖啡杯放下,轻描淡写地应道。
虽然这期间发生的小插曲并不适合用这么简单的话概括,但他却不打算在此刻解释。
明照再次向前,这时已经快走到谢沂面前,他将手攥得紧了几分,因为神经紧绷,他的颈脉快速跳动着,浅白的表层皮肤下,能隐约看到黛青色的纤细血管。
“公司也根本没有免费宿舍,是你安排我住进你家。”
谢沂的眼神放肆的在明照周身上下打量,明照为了方便搬东西,穿了件非常宽松的白T恤,下身则是长度在膝盖以上的黑短裤。
他比小时候清瘦很多,因为全身肌肉紧张,小腿的轮廓非常修长漂亮。
T恤实在没什么版型,明显不是什么叫得上名字的牌子,但软塌塌单薄地贴在他身上,倒是能感受得到漂亮的身体轮廓和肌肉形态。
哪怕事业遭受重创,前途遥遥无期,可明照还是努力将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没有松懈。
跟小时候倒是很像,一次次面对生活的冲击,还能一次次爬起来。
谢沂观赏片刻后,坦荡承认:“都对。”
明照已经离得很近,他似乎能够感受到来自明照身上的温度。
人一激动,体温总是要高一些,但明照从小就体热,像个小火炉。
以前明照对他天然崇拜,喜欢往他身上扑,腻腻歪歪地粘着他,热的人发燥,只想推开。
明照喉结一滑,在谢沂的眼神下变得戒备,仿若尖刺立起的刺猬:“中京酒店装作不认识我,却把我弄进千灯河岸住进你家,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谢沂冷静地重复了一遍明照的话,然后将书签别好,把诗集随手放在了一边。
诗仍旧停留在明照最喜欢的那首,然后谢沂抬眼,稍一勾唇,似讥讽似自嘲,眼底没什么笑意:“我的贵族妈和混账爹以及我本人都离你远远的,明少爷的人生好像也充满了倒霉,看来你当年的定论并不准确。”
一想到自己弟弟被个不知道哪儿爬出来的杂种骗感情,毁清白,谢沂就气得牙痒。
明照:“……”
就像滚烫的沸水中被人泼了一盆碎冰,明照的情绪瞬间降温。
他眼中闪过一丝局促,似乎不知该如何反应,原本沸腾的羞恼褪去,耳根却越发红了,薄薄的一片,红的几乎透明。
谢沂这个回答,实在让他猝不及防。
十五岁时发脾气说的话,如果换到现在,他绝不会这么说。
但话从口出,再也收不回了。
吵架过程中最让人难受的瞬间,无外乎对方一句话,让你理亏,憋的你心虚气短。
“我……”他语气很虚,哪怕还有很多恩怨纠葛辨不清,但针对这句话,他有点对不起谢沂。
他无暇思考谢沂为何将七年前的一句怒言记了这么久,此时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睑,眼神落在树轮花纹的波斯地毯上,睫毛在眼底投下小片阴影。
他的头发有些许长了,头稍微低一点,发梢就在眼前打晃,他站在谢沂面前,就如当年不小心弄坏了谢沂的机械模型,只好灰溜溜的罚站认错。
时空交叠,物是人非,偏又殊途同归,恰似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