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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门工地上,一切工事都在井然有序进行,人声鼎沸,热闹又不失节奏。
但在淇门外不远处一处空地上,却有许多人滞留在那里,或站或蹲或来回走动的,不一而足。这些人,都是民夫打扮,他们大多望着淇门工地,远远可见神态愤然而迷惑。
临近工地,李从璟放慢了马速。当他带着人从这些人面前经过的时候,人群中跑出来几个人,却不是找李从璟,而是奔向跟在他身后的何鸿,嚷嚷的叫喊着“何管事”。
何鸿从沉思中回过神,望见这些人,不由得有些纳罕,“你们在此作甚?”
说完,何鸿自己就意识到不对,立即向工地上望去,但见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并没有歇工,再看这些人,脸色立即就不好看了。
何鸿自然认得,这些逗留在这里的人,都是他何家的人或者是何家的佃农,这些人是安排来工地做事的,此时怎么会无所事事呆在这里?
李从璟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马,走过来,“何管事为何就不问问,他们为何会呆在这里?”
何鸿看向李从璟,只觉得李从璟的脸让他感到无比厌烦,但李从璟面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又让他极度不安,他回头望着这些民夫,沉声道:“说,怎么回事?”
里面走出来一人,估摸着是何家派来管理这些民夫的主事,他对何鸿说:“今儿一早,我等照例来上工,但管理这里的镇治司佐却说,何家治下的民夫,昨日在工地上闹了事,因此不能再用,让我等离去。我已派人回去将这里的情况禀报了家主,只是许久过去,仍旧没有消息传回来,我等也只能在此等候。”
何鸿已经不知自己脸上是何种表情了,他看向李从璟,张了张口,竟然一时无言。
何鸿最为想不通的是,何家的民夫在工地上占了很大份额,这些人不上工,工地上不应该还有这么多人,工事也必不能再进行下去,但是看样子,工地上一切照旧,分明就没有少人的迹象。那何家民夫的份额,又是由谁顶上去的?
而按照事先约定,三族同进退,为何现在何家民夫下工之后,王赵两家民夫还如常在上工?
“李将军端得是好手段!”事已至此,双方脸皮已经撕破,何鸿说话再无顾忌,“不过李将军以为,让我何家人下工之后,工事便能如常进行?李将军为何就不想想,淇门三族既然能联合起来,就不是没有原因的。三族联合,又有县衙相助,李将军镇治乃孤家寡人,如何能斗得过我们?”
“何管事竟然讲话挑明,不再掩饰,这是要放弃治疗了?”李从璟呵呵笑了两声,旋即指着淇门,声音逐渐昂扬起来,“天下攘攘即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淇门三族鼎立在此,能因利联合,为何就不能因利分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淇门三族在淇门,你我之间本就有利益之争,纵然能一时相合,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堪一击。三族各怀心思,家族利益才是行事依据,因而以利分之,也就不难。”
何鸿嗤笑道:“李将军所言固然有理,但一旦联盟的绳索极为牢靠,便不是会被轻易分开的。李将军可知,联合三族的背后势力是谁?李将军若知,便知道那不是李将军孤身一身能够抗衡的!”
李从璟道:“是谁?莫不是前魏博军指挥使,吴靖忠老将军?”
何鸿惊讶起来,“你竟然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李从璟却不立即作答,下了马,朝一旁的凉亭走去,“骑在马上论时事,未免太别扭了些,何管事何不过来一坐?无论如何,身子骨总要舒坦不少。”
何鸿稍作犹豫,便跟过来,和李从璟就着凉亭中的石案,相对而坐,看着李从璟,等他说话。
李从璟好整以暇,缓缓道:“先是军营前魏博军与原保义军械斗,随后是居民区民房尽分前魏博军军属,再加上先前何家在工地闹事,这些事相继发生,令人不能不去推测其中联系。这联系要推测,就不难发现其中猫腻:前魏博军。而本使与前魏博军的恩怨,无非在吴靖忠老将军与何冲指挥使。本使一直好奇,淇门三族对本使发难的动机是什么,新来的祁县令又为何会加入你们的阵营,有了以上推测,答案便不言自明:旧怨。或者更直接说,是报复。”
“可李将军不过是推测而已。”何鸿接话道。
李从璟点头表示同意,“对,这只是推测。有了推测,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证明推测。于是本使决意调查何家,不巧,本镇司佐王不器就是王家中人,更不巧的是,王司佐从神仙山回来之后,决意好生辅佐本使,因此何冲是何家人,立即被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