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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行迎战耶律鲁多的郭威和李彦超,带走了唐军眼下的绝对主力,固守白狼水南岸的李绍城,则将唐军剩余的战力近乎全部占用,静坐阁楼上的李从璟,此时颇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好消息是,今日李从璟无需用营州城内区区数百人,来给耶律敌刺唱空城计。
郭威等人的战场远在数十里之外,便是近两万的大战,声势浩大,却也不可能传到营州城来。与之相比,白狼水南岸的战事就近在眼前,战斗的声响清晰可闻,从李从璟的角度看去,可见数千契丹军士,正乘坐数百精心打造的木船,摆开在河面上,向前冲锋。
南岸上的唐军将士,分布在各处工事后,在各自将校指挥下,紧锣密鼓操纵身前杀器,向河面上的契丹军士倾泻巨石、弩矢、铁箭。火箭不停划破长空,密集如蝗,扑向河面上的契丹运兵船。巨石击起的浪花中,火箭不间断钉入船体,转瞬间积少成多,点燃大火,河面上随即变得浓烟滚滚。
战场上,尤其是规模达到万人以上的战场,人的生命就是快速消耗品,在冰冷利器的杀伤下,滚烫的热血奔涌出来,就是人命的消逝。
虽是远观,并未亲临前线拼杀,丁黑也不禁热血沸腾,他目不转睛盯着河面,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贴着背后的刀柄。
两人身边没有侍从,只有君子都、军情处的卫士分立在侧,茶釜里的水鱼沸之后,李从璟将茶叶倒入其中,亲自掌控火候。
少顷,清香四溢,神色适然的李从璟将煮好的茶倒入茶碗中,分出其中一碗,推到小几另一侧,示意丁黑坐下来,“看看我手艺如何。”
约莫是难以消受李从璟此刻的淡然,丁黑顿了一下,没有在小几前坐下,而是弯身拿起茶碗,浅尝一口,不曾想,茶方入喉,丁黑脸色就有些怪异,放下茶碗,在李从璟期待的眼神中老老实实道:“军帅长于沙场征战,排兵布阵的本事少有人能及,但煮茶的功夫,却跟茶中‘军帅’牛马不相及了。”
李从璟稍征,摇头无奈笑道:“你这厮,真是不知好生说话为何物。”饮一口茶,露出自得其乐的神情。
放下茶碗,见丁黑看着面前茶碗一脸为难,李从璟忍不住笑骂道:“要你违心说奉承话确实是为难你,也非你本色,也罢,这碗茶你也不必喝完,我还没苛刻到要在这样的小事上,要你勉为其难。”
丁黑顿时松了口气,抱拳道:“谢军帅!”
李从璟:“……”
该是觉察到自己言行太直接、伤人了些,丁黑岔开话题,看向河岸的战场,道:“李副帅能挡住耶律敌刺两万大军么?”
李从璟一边喝茶一边道:“耶律敌刺麾下虽有两万军,然其让契丹蛮贼渡河而战,是舍其长而就其短,便纵使这几日来他已改良了木船构造,提高了契丹蛮贼开展渡河战役的战力,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契丹不擅水战的现状。再者,我军在南岸布置多时,无论是工事,还是准备都要充分得多,虽兵力悬殊,但要李绍城抵挡耶律敌刺一阵还是可以的。耶律敌刺渡河,与其说是力战,不如说是吸引我部主意,打得还是为耶律鲁多创造‘奇袭’的条件罢了。”
丁黑并非军中-将领,对兵事知之不多,李从璟的话他觉着有理,便相信了。
白狼水河岸,李绍城固然在忙于指挥战斗,何处契丹渡河军攻势凶猛,有冲破防线的势头,他便调兵遣将,让唐军对其重点照顾,遏止其进攻势头,他忙得不亦乐乎,耶律敌刺也在河岸督战,不曾闲着。
“唐军防御顽强,我军全力猛攻,一时半刻仍是不能突破其防线,眼下将士伤亡颇大,大帅,是否令大军暂缓攻势?”耶律敌刺身旁,有将领对他道。
耶律敌刺不动声色,淡淡道:“之前我大军虽在持续进攻,却保留了不少战力,船只、兵力的投入都不多,几日来的战斗,试探、练手的意味居多,如此安排,也是想麻痹唐军,预备在今日决战时,骤然发力,撕裂唐军防线。但李从璟那黄牙小儿明显不是易与之辈,本帅在节制战力,他亦如此。前两日眼见唐军防线坚固异常,本已惊讶不小,不曾想李从璟也隐藏了唐军一部分实力,今我大举进攻,其仍能应对的有条不紊。”
耶律敌刺说到这,微微皱眉,似有些感叹,“李从璟不过加冠之龄,用兵竟然如此老道,不弱于戎马数十年的老将,真是奇事!”
旁边的将领担忧道:“局势如此,想要取胜,并非易事啊!”
耶律敌刺瞥了那位将领一眼,冷哼一声,道:“本帅为今日决战,准备多时,布局良久,就算李从璟有几分本事、唐军骁勇能战,然则我契丹数万勇士,全力相击之下,焉有不胜之理!”他没明说的是,有他耶律敌刺亲自坐镇指挥,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耶律敌刺话说得肯定且霸气,然而身旁的那位将领,却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脸上忧色不减,“昨日游骑在营外撞见唐军斥候,虽然发现得早,游骑全力追击之下,唐军斥候亦被尽数歼灭。然则我等并不知晓,这伙唐军斥候是否有同伙逃脱了追杀,逃回了南岸。又因这伙唐军斥候皆力战而死,不愿投降,我等连一个活口都没抓到,就更加不知唐军斥候探知到了什么消息。若是鲁多将军行迹败露,恐怕我军的布置就要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