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尽量快速地说完,在贺司珍面前说谎,她没来由地心里发慌,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了头。
又生怕贺司珍不信,伸手拔了头上钗子,在地上用梅花体划了几个字。
是“闵含香“三字。
“香”字独独少了中间一笔。
刚放下,就被贺司珍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很是小心,脸上似喜似悲,嘴唇哆嗦,却是说不出话。
苏暖心头悲呛,使劲抑制着想拥抱贺司珍的冲动,呜咽了一声。
贺司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苏暖从她的眸子里已经看出,师傅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可是,她只仰了头,细细地端详着苏暖,从眉眼到嘴角,贪婪地瞧着,有泪从眼角缓缓溢出
苏暖吸了一口气,转头,却见院子里的慧姑不见了,一凌,探头一瞧,原来是那婆子端来了茶水瓜子,两人坐到那廊下去了。
院子里寂静得很,连那两个妇人也不见,想是被李婆子赶了别处去。
她快步回到屋子里,却见贺司珍已站了起来,哑声说:“当日到底是怎么回子事情好好儿地,你含香怎么会不见了”
原来,当年,出宫的前一日,她去寻寒香,准备临行再叮嘱几句,到了琉华宫,却发现房门虚掩,含香不见踪影,东西也不见。心道来迟了,就赶去宫女署,那里眀日要出宫的人都集在这里,却是被告知闽寒香并没有来。
她又跑了回来,恰巧见到绿萍,回说寒香已走。
她狐疑,她刚从宫女署回来,并未见人。
她又跑了回去
第二日,一夜未睡的贺司珍偷偷跑去西直门,眼瞅着一个个排队等着出宫的人,却是搜寻了数遍,并没有含香的人影
这才知晓,寒香怕是遭遇不测了。
苏暖哽着声,只说了几个字,就捂了嘴。
贺司珍泪流满面:“我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当日并没有宫人出宫,只有去燕山皇陵殉葬的一批宫人”
她泣不成声,揪紧了胸口的衣物,指节发白:“寒香,我的孩子”
贺司珍两眼空洞,泪水汨汨而出:“我以为,她找了好去处,早知,该拦下她的。”
苏暖双目通红,仰脸望着贺司珍:“师傅的脸”
贺司珍微笑着,晃了一下头:“我不甘心,偷偷地去寻,总觉得她没走。那日,我又去琉华宫,去寻绿萍,打听寒香的消息”
她眸子深沉。
回来她经过花园子游廊,当时天已昏黑,忽然被人从后猛一把,给推了下来,她当时就仰了下去,数日后醒来,发觉身边围了一群人,是司珍房的人,还有一个大夫。
她在床上躺了三个月,这期间,一直是一个叫冷雪芳的女子在她身边,除了她,她再没有见过其它人。
她叫她师傅。
那是司绣房的冷雪芳,何时成了她的弟子了直到有一日,见她一身司珍的衣服,她明白了。
三个月后,贺司珍疯了,搬离了司珍的住处,因为疯癫,被发落到了金明所。
这之间,断断续续地也有人来探她,但似乎都在套她的话,想知道她是否真的疯了
直到这二三年才消停了。
贺司珍絮絮地说着,脸上神色平静。
苏暖的指甲早掐紫了手心。
她仰着脸,张着嘴,不能哭,回去还要见郑容,要是被她瞧出端倪来,师傅会受到连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