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藏冬带回了有关林允的消息,夏晗心里的疑虑便与日俱增。她虽是个安静的性子,可好奇心同样不可小觑,于是渐渐地也对林允的往事上起心来。
藏冬见状便往左邻右舍跑得更勤快了,每天都能给夏晗带回新的消息来。她日日都在夏晗面前提林允,时间长了,这个名字似乎也就融入了她们的生活——总被提醒,夏晗的脑海中也会不自觉的回忆起与对方相处的点滴,最初勉力维持的那种平和淡然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暂不提远在秦州的夏晗心境与生活如何变化,留在信州的林赟这些日子也经历了许多。
自那日在饭桌上与林夫人“针锋相对”了一场过后,也不知她是真生气不想理会了,还是后来林将军追去又说了什么。事后林夫人便没再多管束林赟,甚至就连认“义子”的事最后也都依了她。只不过林夫人大抵还是想要留有余地,这事便只有将军府的人知道。
林赟也不强求,因为如此便够了,至少她再称呼爹娘哥哥时不必再避讳他人。倒是在军营里混迹了几个月,不仅将身体练好了许多,也有了一番别样的体验。
军营靶场前,林赟手里提着一石弓,瞥了眼身旁对手,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她只凝眸瞧了眼百步开外的箭靶,手中箭矢飞快放出。伴随着“嗖”的一声箭矢破空,稳稳扎在了箭靶红心之上。
旁边穿着一身军服的对手扬了扬眉,侧头看了林赟一眼,同样弯弓一箭射出,也是正中靶心。
比试的两人互不相让,手中箭矢一支支射出,竟都是正中靶心。渐渐地,远处那箭靶上的小小红心便被箭矢扎满了,再要射中便是难度倍增。也是到了此时,两人无论是谁射中了靶心,周遭围观的军士们见了便会轰然叫好,靶场内的气氛一时高涨无比。
林骁巡营回来便被这阵阵叫好声吸引了去,远远望去正见自家妹妹站在场中与人比箭,他顿时来了兴趣,抱手站在了一旁,打算看个结果。
恰此时,轮到林赟射箭,她搭箭挽弓如满月,望着远处已经被扎成了刺猬的靶心微微眯了眯眼。这一回她用了更多的时间瞄准,手中紧绷到了极致的弓箭却是纹丝不动,直到她找好了角度又调整了力道,这才松手一箭射出——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带着许久未见的势在必得!
果不其然,箭矢破空而去,迅捷得如同一道黑光。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见那黑光正正好射中了靶心一支箭矢的箭尾,而后其势不止,竟是直直将前面那支箭破开,再次重重射在了靶心之上。
这一下并非蛮力可为,也非寻常技巧能够做到,军士们见状叫好声顿时又响成了一片。再看射出这一箭的林赟,旁人或许不曾察觉,可林骁分明看到她下巴微微抬了抬,脸上尽是自信张扬。
对手看了看箭靶又看了看林赟,两次举弓都觉得有些无从下手——那满当当的靶心确实是连多一支箭都插不上去了,他有没有自信学林赟破开箭矢,最终只得放下弓箭认输。
这只是一场小比试,甚至连彩头也没许下,不过赢了比试的林赟显然心情不错。她应付了对手两句,走出人群便看到了一旁抱手而立的林骁,于是高高兴兴跑了过去,问道:“哥你怎么在这儿啊?”问完又向后指了指靶场,笑道:“我刚比试赢了,你看到了吗?”
此时林赟的神情,就跟讨家长表扬的小孩儿似得。
林骁却没有笑话她,反而感觉很欣慰。因为时隔许久,他终于又从妹妹脸上看到了曾经的自信,于是也配合的竖起拇指笑道:“自然看到了,我家阿赟还是这般厉害。”
林赟闻言笑得越发开怀,那笑中却也有些感慨。重新捡起武艺并不容易,因为年纪渐长筋骨成型的缘故,甚至比起当初自幼学起更难更辛苦。可是军营操练多得是辛苦的人,林大小姐曾经没吃过的苦头,如今林赟被兄长拎进军营里吃了一回,效果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不过是夏晗离开后的短短数月光景,从盛夏到深秋,林赟虽没能把曾经的身手练回来,却也将曾经的箭术捡回了九成——她又能拉开一石弓了,她又射得出百发百中的箭了,还有那破箭的本事,在军中虽算不得绝顶,却足够让大多数人心悦诚服。
久违的成就感传来,让林赟觉得这几个月的苦没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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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演武场里,林骁一个推手将林赟掀翻在地,而后没等对方反应他便欺身而上,迅速将人反拧了手臂死死的压在地上。动作迅猛凌厉,丝毫不见容情,更不见平日里对妹妹的退让维护。
林赟脸贴在松软的泥土地上,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尝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后终于无奈道:“好了好了,哥,松手,我认输还不成吗?手都要被你拧断了!”
林骁闻言果然松了手,然后顺势翻身坐在旁边,笑眯眯看着她。
林赟满头的汗,翻个身躺在地上也没起身,翻着白眼看她哥:“刚咱们过了几招啊?”
林骁张开手掌冲她比划了一下,调侃似得道:“五招不到哦,比你以前差太远了!”
如果放在几天之前,林骁不会这样说,怕更加打击了林赟的自信心。然而他这妹妹却是吹口风就能飘起来的,自那日跟人比箭赢了过后,林骁就觉得她自信心莫名有点儿膨胀了。这对于如今的林赟来说算不得好事,所以今天便趁机将人打击一番,免得她不思进取不进反退。
林赟大概能猜到她哥的心思,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又给了她哥一把白眼,说道:“我才没有懈怠,只是赢了比试高兴了些而已。”
林骁不置可否,因为兄妹俩这场比试并不是他提议的,而是林赟主动向他挑战——在明知双方实力差距的情况下提出挑战,要么是想自讨苦吃,要么就是没有自知之明。
林赟见他不说话,猜到他想法也不想解释什么,她突然问道:“哥你觉得,我现在算是有自保之力了吗?”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算有,那我又有没有余力可以保护别人?”
林骁听出了什么,终于拿正眼瞧她,微微正色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赟并没有立刻答话,她仍旧躺在演武场上,双手闲适的枕在脑后,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眼角的余光里,有一片金黄的色彩闯入。那是演武场旁种植的梧桐,每到秋日那巴掌似得树叶就会变成金黄一片,让人一眼瞧了就能知道秋日来临。
如今梧桐上的枯叶已经不多了,秋日渐深,夏晗他们也已经走了许久了……
久等不到林赟答话,林骁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问你话呢,在想什么走神?莫不是躺着躺着太舒服,还真要睡着了?!”
林赟眨眨眼,然后真就闭上了眼睛,安宁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能沉沉睡去。林骁被她这无赖的模样逗乐,倒也不逼着她说什么了,自己干脆也一个翻身倒下,闭着眼跟妹妹并肩躺在一处。
又过了会儿,林赟终于开口,声音却跟说梦话似得:“哥,我想去京城一趟,你觉得如何?”
林骁闻言倏地睁开了眼睛,侧头看去却发现林赟依旧闭眼躺着。她神情平静的仿佛什么都没说,而他方才听到的话只是幻觉。可林骁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听错更没有出现幻觉,于是抿着唇想了想,说出一句:“可是夏晗并没有回京啊!”
一语道破。林赟的眼睛不仅睁开了,还瞪大了,望着她哥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骁与妹妹对望着,心情复杂的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事实:“其实当初你追夏晗回来后我就想跟你说的,你那日根本就追错了路。从桃林里出来,夏家的车马根本就没往京城去,她们选了另一条路走,你却看都不看痕迹就往京城方向追,又能追到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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