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恨意骤然自心底涌出,夏晗几乎是在瞬间就红了眼睛,只这次她眼中的不是哀戚也不是欣喜,而是满满的凶戾!这是林赟从未见过的一面,夏晗也不打算让她见到,因此她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掩饰住了眸中透露的汹涌情绪,只身体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林赟显然误会了什么,她连忙将人护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还是好端端的在你面前吗?以前是咱们没防备,这才着了人家的道,现在都知道了,咱们将军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夏晗侧头将脸埋在了林赟的肩窝里,她没有睁眼,任由林赟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
心底骤然汹涌的恨意缓缓消退,理智却也渐渐回笼,她拉住了林赟的手,对她道:“时隔一年,那些人又动手了,还牵扯出了羌人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京中怕是要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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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距离信州着实不近,太平不太平的消息一时半会儿也传不到信州来,不过信州城最近倒是热闹了起来。半月前那场羌人□□围城算是彻底过去了,又因为羌人族长的女儿要与将军府的少将军联姻,如今这信州城里的街道上便又有了羌人走动。
还没出正月,老族长定下的婚期便到了。
“迎亲我就不去了,还是留在家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吧。”林赟这样说着,没有再带着媳妇跟去山寨看热闹的意思,她知道了将军府背后潜藏的危机,整个人都谨慎了起来。
林骁稍稍有些意外,直到林赟叮嘱他路上小心,这才有了几分了然。为此他有些哭笑不得,可想想妹妹的担心也不算是多余,迎亲当日到底是多带了些人,也多带了几分警惕……虽然他并不觉得打草惊蛇之后,对方会这么快就再次出手,毕竟两次惊马时隔一年有余。
不过无论担忧与否,警惕与否,成婚当日林骁依旧是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喜袍,神采奕奕的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林赟牵着夏晗的手,一路将人送到了大门口,望着亲哥远去的背影略有担忧。
夏晗抬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本想温声安抚两句,却又觉得林赟最近神经紧绷未必听得进去。于是到嘴边的话一转,说道:“怎么,羡慕了?”
林赟愣了愣,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是啊,羡慕了。”
她早说过要重新与夏晗成婚的,可看着亲哥骑马远去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了当初与夏晗稀里糊涂成婚的事——那场婚礼是在夏家举办的,林允客居京城连个旁的落脚地都没有,于是迎亲也跟玩笑似得,只骑马抬轿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儿,最后又回到了夏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婚事新郎其实能算是两个人。前半段是林允本人完成的,后半段则是复生的林赟稀里糊涂拜了堂,怎么都算不上完满。
旧话不必重提,两人都心知肚明,送走林骁之后她们便回了将军府,帮着林夫人招待起前来道贺的宾客。这事也不轻松,忙碌很快冲淡了多余的情绪,扬起的笑脸都能笑僵了。
城外的羌人山寨着实不算近,骑马也要走上半日的路程,林骁大清早就出门迎亲去了,等将人接回来至少也得是半下午。林赟中午的时候就不耐烦了,于是用过午饭之后便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躲懒,直到肩膀重重的被人拍了一下,唬了她一跳。
林赟按着狂跳的回头,见是秦爽便一脸的不耐:“怎么是你,你没跟着我哥一起去迎亲?”
秦爽闻言脸就是一黑,他冲着林赟磨了磨牙,可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京城来人了,就在门房里等着,你最好现在就过去一趟。”
他说完就走了,林赟却是听到“京城”两个字心里就狠狠地跳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是自己敏感过头了。旋即迟缓的脑子转动了一下,就想到了京中的侍郎府,于是一下子蹿了起来就往门房跑去。跑到半路想起什么,又转了个弯,去偏厅将正在招呼女眷的夏晗拉上一起,这才匆匆赶去了门房。
等在门房里的果然是夏家的信使,他风尘仆仆一脸倦容,恰似当日千里赶赴秦州的秦爽。见到夏晗便立刻迎了上来,奉上书信后说道:“小姐,这是老爷的亲笔信。”
当初离开秦州时因为情况不明,夏晗曾留了封信给藏冬让她送回京城,却没想到这时候收到了父亲的回信。她瞥了眼信使,接过了信件,莫名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第96章知
夏侍郎给夏晗的信很简洁,没头没尾只有一句话:信州是非之地,速归。
林赟同样看到了这封信,她眉头不禁蹙起,去看夏晗脸色时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比她更差。林赟便有些担心,牵住夏晗的手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夏晗抿着唇收起了信纸,面上恢复了镇定,没回林赟的话反而对那信使说道:“信我看了,你这些天为了送信也是辛苦了,今日恰逢将军府喜宴,你且好好吃一顿然后就去休息吧。”
那信使却没走,他紧张的看看夏晗,又看看林赟:“小姐,姑爷,老爷让你们尽快回京。”
林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这一回却没说什么,只是依旧看着夏晗。后者却只是一摆手,说道:“知道了,不过回京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你且先休息去吧。”
信使还想说些什么,夏晗却已经拉着林赟转身出去了,并不打算继续听他规劝。只有林赟知道,夏晗此刻拉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脸色又有多难看。
林赟反手握住了夏晗的手,略微用力的捏了捏,示意她安心。两人踏出门房时便收拾了表情,勉强挂着笑脸寻了个僻静之处,林赟这才再次问道:“你想到了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夏晗抿着唇,秀眉微蹙:“离开秦州前,我留了封信让藏冬派人送去京城,这封应当便是我父亲的回信了。当日我尚不知信州有这许多变故,去信给父亲也是稍加询问,结果他这么快回信不说,还直接点明信州乃是非之地……算算日子,我那封信送到他手上时,羌人作乱的消息应该还没入京。”
林赟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她惊诧的看着夏晗:“你是说,他早就知道信州会出事?!”
这个猜测让林赟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甚至都忘记了将军府的危机,转而开始思量起夏侍郎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信州的变故是有人暗中作梗闹出来的,那么早知内情的夏侍郎是单纯的有所觉察,还是跟那幕后之人有所牵扯呢?!
那可是杀身之仇,更何况幕后之人针对的更不止是她,而是她们整个将军府!
林赟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但好在夏晗及时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平日里微凉的手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温暖。她道:“别多想,我爹不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其实林赟不是害怕危险,她只是害怕夏侍郎站在了将军府的对立面。她和夏晗好不容易才互表心意有了今日局面,她不能想象若是两人中间再添了那样一笔血仇会怎样?她自己可以为了夏晗不计较,可将军府的人能不计较吗?将军府不计较,夏晗自己又能放下吗?!
一瞬间林赟便想了很多,听到夏晗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后,她竟没觉得这是推脱而生气,相反松了口气似得连忙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