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唇:“我最近在想,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愿再跟贵君不依不饶下去了。”
余光察觉到他一分分地侧首,带着惊意看过来,她也只做没有察觉。
“其实贵君……也不是什么坏人。”她顿了一顿,“昔年元君的事、孩子的事,我相信都有隐情。当初我是不愿意听,但现下如果贵君愿意再说一说,我会听的。”
她说完,不由神经紧绷,希望他能直接把原委说出来。
但实际上,她又并没有期待他真的会说。信任崩塌得太久,不是凭她几句话就能重建的。
他也确实没有说。
他的话里带了些迷离的笑音,听起来有些嘲讽:“没有隐情,就是臣嫉妒成性。”
可她同时听到:“当前还债率,-40%。”
反弹了!
虽然只有五个点,但是足以证明,他心里松动了!
虞谣的手从被子里探过去,攥住他的手:“我知道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贵君信不过我了,这很正常。”
席初如鲠在喉:“……臣不敢。”
“但贵君早晚会信的。”她说。
席初心惊肉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不希望她能这样想。先前的两年多里,他每天都希望她能回心转意,信任他一点,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可现下,实在太突然了。仔细回想过去,年三十时她还给宫正司下过旨,说从除夕至上元都是过年,吩咐宫正司务必每日着人去启祥宫训示;年初三就忽地变了想法,把人全撤了。
这一切都太反常,没有理由。
他搜肠刮肚地思索之后,也只找到了一个解释,让他胆战心惊。
——他想起约是三个月前,她见过他一次。那时她慵懒地说:“贵君这副身还在心先死的样子,倒让朕觉得这般报复也没什么趣儿了。早知如此,还是该给贵君留下些希望为好。”
元君的事让她恨极了他,孩子的离去更是雪上加霜。她觉得让他残存一点希望再受尽苦楚,才能让他明白她失去孩子那一刻时的心情。
可那时他听到这话,只以为自己死期近了。她不能让他更加痛苦,大概就会肯放他去死了吧。
现下看来,也许不是。
她可能还是没有解恨,先前的两年对她而言,并不够。
可是,她竟然肯自己降贵纡尊,就为给他一点儿毒药般的希望?
如果是这样,那她比他所以为的更加恨他。
席初长叹着闭眼,却感觉她一分分地贴过来,再度把他抱住。
这次不再只是抱住胳膊,她环住他的腰,脸也凑得很近。
“日久见人心,对吧?”她的气息萦绕在他耳边。
席初身心俱疲。
如果他能扛住不被燃起希望,便也不必担心日后会更加痛苦了。
可他根本就扛不住。
他会心甘情愿地饮鸩止渴。
第44章温润如玉是席初(5)
第二天早上,虞谣醒来的时候,席初早已起床,完成了盥洗更衣等一系列流程,衣冠齐整地坐在床边等她醒来。
他本来就生得美,晨曦的光团映在他身后的效果格外好看。虞谣看到他就笑出来,边伸懒腰边朝他翻去:“我们今天去湖上玩吧。”
席初愣了下,温言劝她:“陛下该多歇歇。”
“不要。”虞谣摇头,“你知道我难得有个合理的理由免朝休息,有多难吗?只待在殿里躺着可就亏了。”
她有意逗他笑,但并没能成功。
他沉默了会儿,点点头:“那好。”
用完早膳,两个人就一道出了门。后宫里有很大一片湖,湖上有个上下两层的花船。
这船很讲究,一楼相当于客厅,旁边还有个小厨房,吃饭谈事看歌舞都可以,船舷边还可以钓鱼。二楼有卧房有书房,属于一个比较安静的私人空间。
女皇一直很喜欢这里,虞谣凭记忆得出,她小时候就总爱到这里玩。只是最初身边陪伴的人是席初,后来换成了元君。
这次“故地重游”,席初好似心情还不错。
她提出钓鱼,两个人就先一起钓了半个时辰的鱼,收获颇丰,午膳可以吃全鱼宴了;她想看歌舞,他就转头吩咐宫人去传歌舞伎来。
女尊皇朝,歌舞伎的主力当然都是漂亮的男孩纸,一群小哥哥柔中有刚的剑舞,看得虞谣如痴如醉。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发觉,这一切经过在他身上,可能都跟心情好不好没什么关系。
他只是在顺着她而已,或者说是习惯性的照单全收。
就像她突然而然地提及要留宿在他宫里,他也没有太多抗拒;她要他编小兔子,他也点头答应了一样。
只是麻木了而已,跟情绪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