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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他老了,子嗣中又无有出色的,只想看海宴河清,江山却即将迎来动荡。

他疲倦的揉了揉眉,不知道该不该为一直来的停息无事的政策后悔,到了用人时,才发现手里能用的人太少。

韩重直言不讳:“蒙古狼子野心不下昔年金国,等到他们吞并了金国,焉能不对我孟朝繁华之地垂涎三尺,陛下,我等当未雨绸缪,对他们如何重视都不为过!”

永平帝盯视着下面年轻的将军,淡淡道:“你可知今日早朝,有官员提议,蒙古草原蛮夷之祖不通教化,只知放马草原,惯居蒙古包,得了半个金国已是天幸,不妨坐山观虎斗,甚至收回对于金国的援手,任他们两败俱伤,依你看如何?”

韩重大惊,眼中闪过郁色:“陛下此言不可取。蒙古势大,金国式微,早晚金国会有一败,到此唇亡齿寒,我朝就要直面蒙古铁骑。现下朝中武备松弛,想重拾战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陛下不但不能收回对金国的援手,反而要更加派人手才是!”

永平帝龙目灼灼:“那联手蒙古灭掉金国,以此收回燕云十六州中金国所占之地,是不是更不可取?”没有哪一个帝王不期望着收回故土,江山圆满的同时,文成武功,更添帝王伟业功绩。

韩重当即跪下,黑瞳染上一层戾气:“有此言者当斩,陛下难不成忘了前朝宋金海上之盟不成,宋结盟金国抗辽,也是为了收回燕云十六州,可是后来如何,引狼入室,以致有后来的的靖康之耻,家国破灭。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如今就有如当年,而蒙古强盛威胁更甚于当日的金国,而我朝中兵事衰微,有几多战力可以对抗蒙古的狼子野心?还请陛下三思!”

永平帝涨红脸,一拍桌案道:“大胆,你是在讽刺朕吗?”

要知道孟朝历代皇帝并不都是喜文厌武的,而是在永平帝手中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以致于如今兵力减弱,除了几个领兵在外的将领,手里缺乏将才。

韩重忙低下头:“臣不敢,陛下息怒!”

永平帝抖着手,平生自以为豪的政绩如今被打脸,一时心潮起伏意难平。

好在他是帝王,自控力一流,很快就收拾好情绪,沉静道:“好了,好在蒙古之祸还有时间,卿领兵的本事朕是知道的,朕会让朝中各部倾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朕只要你能够打造出一支威武之师,重现昔日黑旗军的声威。我要让那些胆敢犯我疆域者,有去无回!”说着龙目圆睁,他的千古帝王之名,江山百世,绝不能毁于那些化外蛮夷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大家周末快乐!

第46章

韩重动容,拱手凝声道:“陛下之愿,就是臣等心之所向,定当不负陛下所望。”

永平帝不能算是一个昏君,相反他勤政爱民,在民间的口碑还算不错,本身文采风流,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难道他不知道治国之道当文武兼备,两方并驾齐驱才是正理。然而身为帝皇的本性,惟我独尊冷酷多疑,想将一切掌握在手心的欲望压倒理智,促使他用尽手段去扫除潜伏可能的威胁。

有了前朝皇室那般惨痛残忍的教训,即使以史为鉴,也应该吸取教训知道一味的重文抑武是不可取的。然而人都是有着侥幸心理的,事实没有摆到眼前,就幻想着自己或许能够成为上天的宠儿,能够铸造出一个歌舞升平,不经战事的繁华盛世。

青史上累累笔记,有目共睹,唐太宗更曾有言: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可为帝皇者真正做到的有几人,人性如此,帝皇之心犹不可控,所以史上明君少有。

如今太平盛世的美梦被打破,要重操武事再修兵戈,永平帝保养的极好的脸,几乎在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庆幸自己的身体还算康健,尚能撑上几年,而离直面强敌尚还有不短的时间,足够他帮着调理出一个继承人,并来得及修正路线,给下一任皇帝留下一支强军。

他如今膝下有九子四女,女儿不提,几个皇子中也没有人足以出色到让他下定决心立马立为储君的,这也是他一直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太子人选的原因。

原先还以为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考校秉性,再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带在身边栽培。如今,他却必须早下决断,以安定人心。

可是到底选谁,仍是要慎重对待。

永平帝闭眼思虑着朝堂中的一帮老狐狸,还有几个儿子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母家势力,眉头越皱越深。

良久,他方睁开眼,看着堂下的将军沉默如山,端凝静立,冷静的姿态并不因室内的沉默而改变,可靠沉稳,自有气度。

永平帝的神色有些复杂,韩重是现存的勋贵世家子弟中少有的投身军中,依靠自己的实力一步一步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功劳,领军带兵颇具才能,已然初现名将之资。而且,他还足够年轻,未来无可限量。永平帝欣慰这样一个年轻领军大将的出现,又深深警惕着他的年轻,自己恐怕无法一直将他掌握在手里。

沉思了会,永平帝方慢腾腾的开口:“韩将军,不知你有几子?”

韩重眸色沉静,口吻谦卑恭敬,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帝皇为何作此问,如实答道:“臣家中如今有三子,二嫡一庶!”

皇帝漫不经心的道:“朕记得你的长子是长宁侯府的外孙,是否?”

“陛下没有记错,臣前头的妻子的确是长宁侯爱女!”韩重垂下眼。

“朕记得齐王的长子就要入宫进学,身边还少了一个伴读,不如卿择一儿子入宫作皇孙的伴读!”永平帝随口吩咐。

五皇子孟义祺乃是后宫淑妃所出,被封为齐王,为人善筹谋决断,有心计。

瞳孔微敛,韩重当即道:“能入宫与皇孙作伴,是臣子之幸。臣次子年尚五岁,恐年幼于皇孙无所助益。倒是臣之长子已经十一岁,堪可为伴,或者供驱使一二,还望陛下成全!”

永平帝满意抚须,点头道:“可,在宫内自有名家大儒教学,将军尽可放心!”

韩重忙道:“臣不敢,能得入大内学习,是小儿之幸,臣惟感激不尽!”

永平帝看韩重一脸真诚,显然对这个决定没有丝毫异议,终于道:“朕累了,将军退下吧!”

“是,臣告退!”韩重恭恭敬敬的行礼告退,慢慢退下到门口,才转过身迈出殿门。

背后,永平帝的视线一直跟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领路的太监等候在一边,韩重随手摘下一块玉佩扔给他,冷冷道:“走吧!”

于太监一拿在手里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当下腰弯的更低,笑容更殷勤:“将军请!”

抬头望着重重宫墙,韩重眯了眯眼,皇帝是想要做什么?让他的儿子去做齐王长子的伴读,是想暗示齐王是他看中的下一任继承人,先将他绑上齐王的船,或者,他阴冷一笑,根本就是障眼法?

他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悠然自若的在宫中迈步,倒不是于太监在前头领着他走,而更像是配合着韩重的脚步快慢行走,于太监从来没觉得在前头带路像今天这么辛苦,快了慢了都不是,得看着后面那一位的心情。

在即将出宫门时,迎面却撞上一群人,韩重停下脚步。

等对方走进,于太监忙提醒一声:“将军,是大皇子纯王殿下!”忙上前行礼。

韩重有些意外,没想到第一个碰面的会是大皇子。

大皇子孟义平虽在众皇子中居长,然而生母出身卑微,自身也并不为永平帝喜欢。他在诸皇子中一向存在感薄弱,为人敦厚老实,向来与人为善,是一个老好人的性格,随和温厚的性格在皇室中也算少见。

他如今已经年过四十,被永平帝封为纯王,他本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与皇位无望,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着安稳度日。

韩重施礼:“下官韩重见过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