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公社干部来了,说起天气,他眉头紧皱,老天爷不给力,公粮该减少的就减少,无论如何,要保障生产队的村民有粮食才行,不能为了政绩不顾村民的死活,在公社干部的理解下,各个生产队都减少了公粮的数目,陆建国也不例外。
不是他怕出头,以目前的情况,他多交几百斤都不是问题,而他担忧的是水稻,猪场养的猪多,粪肥源源不断,庄稼长得好是正常的,然而庄稼长得好也有他愁的,就是秧苗,依着去年的进度,收完小麦插秧时间刚刚好,结果秧苗涨势太好,得提前插秧,加之这几天雨水,秧苗不知会咋样呢。
他如果增加麦子的产量,轮到交稻谷时,产量突然少了大截,公社干部不得怀疑他?
以免麻烦,还是稳妥点比较好,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来之前他和薛花花商量过,薛花花同意他的做法,毕竟,照目前的形势,水稻能不能丰收不好说,他天天注意着秧田的动静,各个缺口全部打开,不能让秧田积水,怕把秧苗根给泡烂了,要是那样,损失就不是几百斤的问题了。
下雨没事情做,薛花花让陆德文他们把以前写的作业,考的题目翻出来看,除了数学,其他三门课自学没多大的问题,加之有罗梦莹以前做过的试卷和作业,几兄妹过得还算充实。
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雨,天总算放晴了,早早的陆建国就扯着嗓门喊大家伙上工,保管室一直分配了人手晒麦子,哪怕下雨天,麦子堆在地上也要时不时的搅拌,否则发热严重的话会生秧,他天天守在保管室,托老天爷的福,除了陆德文他们最后挑回保管室的麦穗有发霉的情况,其他都没问题。
至于秧苗,小幅度的有长虫的情况,大部分还好,陆建国松了口大气,叫唤着大家伙赶紧干活。
大雨过后,天气陡然炎热起来,四五天的时间就把麦子晒干装进了保管室,带人去公社交公粮时带回来个消息,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丰谷乡有5个,生产队占了3个,公社干部的意思是不能砸丰谷乡公社的名声,仁安村生产队在陆建国的带领下,各方面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们有目共睹,故而给3个名额。
陆建国想的是送罗梦莹回城,脑子里只有罗梦莹的名字,哪儿想过其他人,突然多出两个,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来,想倒是想得出来,就是李雪梅成分不好,公社干部恐怕不会批准,他直接没提。
公社干部让他慢慢想,5天内把推荐信交上去就可以。
这个消息,在生产队炸开了锅,知青房的人谁不想回城吃供应粮啊,本以为今年没希望了,突然有了名额,他们还不得想方设法求陆建国给他们个名额?
陆建国成了知青们眼中的香饽饽,哪儿有陆建国哪儿就有知青们拍马屁的声音,到这时候,村民们才算找到他们和知青们的共同点,那就是拍马屁的方式差不多,从头发到脚上的鞋子,能夸奖的物件通通夸奖遍,顶多造句上有所不同。
村民们拍陆建国马屁爱说:“哎哟,队长呢,你这头发是去公社剪的吧,看着就比自己动手剪的好看,你找谁剪的?下回我让我家那口子也去剪个。”
而知青们则是,“队长,你是不是遇着什么好事了,浑身上下散发着种精气神,见着特别有感染力,你如果在地里转悠圈,大家伙通宵干活都不会累,队长,你是不是剪头发了?”
旁边听到这话的村民们鄙视不已,眼睛又没瞎,谁看不出队长剪头发了啊,说什么精气神,感染力,读过几年书了不起啊。
孙桂仙把保管室的情况告诉薛花花时,她也觉得知青们的嘴脸有点难看了,问坐在桌前写作业的陆德文他们,“德文哪,你们也是高中文化了,换你们夸陆建国,你们咋夸?”
被点名的陆德文一脸迷茫的抬起头,“夸谁?”
“算了算了,咱队长换了新发型,你们没见着不知道。”孙桂仙去和薛花花说,“花花,你说陆建国会推荐谁回城念大学啊。”为了这件事,知青房的快天翻地覆了,以前忙着处对象的知青们瞬间转移了重点,下工后就围着陆建国拍马屁,弄得陆建国像领导人似的,走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孙桂仙比了个剪刀手,“两天,还有两天陆建国就要去公社递交推荐信,你说他会推荐谁啊?”
推荐谁都得罪人,孙桂仙不由得为陆建国捏把汗,这种事,换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知青房的人他比我们熟,心里总归有数的吧。”怕陆建国把麻烦转移都自己身上,陆建国回来那天薛花花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他自己做主,千万别问她的意思,她没心思跟知青房的人周旋。
孙桂仙表示怀疑,“我觉得不好说,他要有主意,早把人选定下了,哪儿会躲到公社去,他的头发就是在公社花钱剪的。”花钱剪头发没多少人舍得,大多是握剪刀熟练的女同志帮人剪,生产队就有两个剪头发很厉害的妇女,头发长了直接让她帮个忙,一会儿的功夫,还不花钱,谁舍得去公社啊。
“不清楚,最迟等两天就知道了。”知青房的人为了名额不惜勾心斗角,贿赂陆建国不成,转而举报身边人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了,顺手牵羊了,煮饭的时候偷偷藏碗饭自己吃了,举报什么的都有,整个知青房乱糟糟的,薛花花不知道罗梦莹她们读大学后,剩余的人怎么相处。
陆建国为了名额的事儿焦头烂额,早上去公社找干部,干部让他挑选两个对生产队有贡献的人,他绞尽脑汁想了想也没想到谁有卓越贡献,知青们干活还算踏实,帮社员们扫盲也没怎么抱怨,而且扫盲充当老师是轮着来的,表现不是特别突出,真要他挑两个的话,倒是有两个,两人都姓李,一男一女,是外市的,教大家识字写字很有耐心,从不嫌弃社员笨拙,评价还算不错,有个问题就是,两人都结婚了,另一半也是知青房的人,她们两要走了,留下伴侣在生产队,似乎不太好。
若要推荐夫妻的话,影响不太好,知青们会以为他收了钱办事的。
这件事,真的不好办。
第五十四章极品婆婆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陆建国决定投票选,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平时爱偷奸耍滑的,说话阴阳怪气眼高于顶的通通没戏,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好与不好,心中自有定论,而且某些知青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就喜欢贿赂人吗,整个生产队的人全参与进来,看知青们想得出什么好办法收买人心。
陆建国挨家挨户通知,下工后在保管室外集合,耽误十几分钟趁早把事情解决了,免得知青房的人心头攒动,涝肠寡肚的惦记。
罗梦莹的大学生名额是铁板铮铮的事实,投其余两个知青的票即可,在陆建国的主持下,投票没出什么乱子,人们性格朴实,不曾因为与谁亲近就拉帮结派的投他,陆建国说过,投票出去的大学生代表的是生产队的脸面,好比离开生产队的曾知青,念着生产队的好,偶尔会写信回来问候,知道社员们扫盲,他专程邮寄了两本书回来,关于房屋建筑的书籍,农村土几乎全是土坯墙的房屋,茅草屋顶,泥土墙身,防水性不够好,尤其雨水多的季节,茅草屋经常漏雨,曾知青给的书本是关于房屋结构的,听说外边很多地方流行砖瓦房,青色的瓦盖屋顶,不担心漏雨的事儿,识字的社员可以学学,造福更多的人。
有曾知青的例子在,社员们在投票的环节挺慎重的,倒不是他们贪图以后知青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是外人的感激会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优秀的人上大学,将来才会积极致力于社会主义建设,他们的选择,关乎着国家是否培养了栋梁之才。
投票的结果经所有人通过的,并没多少意外,而陆建国看好的李知青也在其中,她爱人得知她被选中了,当场就闹了起来,闹着自己要和媳妇一块走,陆建国懒得看他扭曲的嘴脸,沉声道,“你媳妇被选中是大家伙对她的认可,身为她爱人,你该由衷感到高兴,瞎闹什么,当着整个生产队的面不嫌弃丢脸是不是?想跟着上大学是吧,成啊,今后好好表现,大家伙不是眼瞎的,谁干的活多,谁性格好,大家伙心知肚明,你扪心自问,以你的德行,你配上大学吗?”
陆建国毫不给对方面子,训骂了顿,吩咐大家伙散了,插秧过后得挑粪灌秧苗,事情多得很,哪儿有闲工夫跟他们墨迹。
“三位得了大学名额的知青别自得意满,通知书下来前得在生产队好好干活,县里领导会下来调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不管的啊。”有些话,陆建国该说明白的还得说明白,以免将来遭人埋怨上。
人群渐渐散了,薛花花牵着西西走在陆德文旁边,问陆德文,“德文想上大学不?”
陆德文懵了会儿,回头望了眼山坡上站着的知青,淡红色的晚霞照在她们身上,显得又庄严又气派,陆德文毫不犹豫摇头,“不想。”他的目标是扫盲成功后努力干活,争取过几年成为生产队的劳强户,读大学的事儿,他想都没想过,况且他读大学去了,家里的活儿谁干啊。
薛花花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落后一步的陆明文和陆建勋,兄弟两急忙摇头,“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还是种地吧,种地踏实。”高中课程就让他们吃不消了,再去上大学,怕是不想活了,陆建勋想得更长远点,“妈呢,就这样队上的人都说咱兄弟的媳妇不好找了,再去读大学,恐怕更找不着媳妇了。”
可不是吗?丰谷乡公社,除了干部家庭和知青们,他们家文化水平算最高的了,依着外人的话说,文化水平高了,眼光也高,看谁都配不上自己似的,真要读了大学,估计只有跟城里人处对象才不会觉得委屈了。
薛花花好笑,“读大学咋就找不着媳妇了,听你的意思,人家大学生都不结婚的嗦?”
“大学生当然要结婚了,情况不同,咱听过的大学生都是城里人,找个吃供应粮的就好,咱就庄稼汉子,拿到大学文凭后啊,人城里人嫌弃咱是种地的,咱又嫌弃生产队的人文化不高,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咋找对象啊?”不是陆建勋乱说,他看人隐隐就有这种趋势了,好比围在陆明文身边的姑娘,家境家境不好,文化文化没有,这种人哪儿配得上陆明文,然而要他找个配得上陆明文的吧,他把生产队的人里里外外想个遍也找不到人,知青房的心高气傲脾气不好,以后会给陆明文气受,农民家庭的吧,大字不识两个,跟陆明文聊天的话聊不到一块。
别说,陆明文要找般配的对象真的挺难得。
所以啊,千万别上大学,那就是个坑。
薛花花脸颊的肉抽搐了下,挪开视线,懒得跟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交流。
以为自家妈不高兴了,陆建勋善解人意的换了种说法啊,“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要工农家庭出身,咱普通农民,跟工字不沾边哪……”
薛花花没吭声,回家后督促他们看书,自己去灶房热饭菜,数着年头,再有四年才会恢复高考,时间上完全来得及的。
几兄妹可不知薛花花打的主意,他们该干活的干活,该学习的学习,薛花花托陆建国买了些蔬菜种,有丝瓜籽,豇豆籽,冬瓜籽,还有白菜籽,待玉米苗长起来后,就把丝瓜籽和豇豆籽撒进地里,菜苗长出来后,匀成一窝一窝的,除了自留地,薛花花还抽空把院坝外的空地翻土,屋前屋后都种上了菜,还撒了花生种。
花生容易招小偷,四五年没人种那玩意了,整个生产队家里有花生的都少见,薛花花问陆建国要了十几颗撒在屋后的,村尾没住几家人,屋后是片小山坡,山坡光秃秃的,别说种庄稼,杂草都少,几乎是石沙,放假的时候很多孩子爱来这边滑坡,屁股下垫着稻草,从坡上往最下边滑,比谁的速度快,每到周末,孩子们放假就是那最热闹的时候。
薛花花沿着坡脚种了排花生,花生边种了许多蔬菜,这两年收成不错,好多人家在自留地种了菜,刘云芳种的算最多的,她有五个儿子孝顺,哪怕不干活也饿不死,但她非但没懒着,还在猪场养猪,工分比好多妇女同志多,所以收了小麦后,索性撒了两排玉米,其余空地全种成蔬菜,有茄子,丝瓜,棒棒瓜,豇豆,涨势十分喜人,惹得好多人眼红不已。
尤其是孙桂仙,依照她的意思也是要种蔬菜的,结果老头子不答应,年后,孙永昌两口子厚着脸皮来借粮食,刘老头碍于亲戚脸面,不得不借了点粮食出来,以刘老头的话来说,孙永昌是只进不出的人,借出去的粮食多半是收不回来了,大宝二宝他们读书要花钱,该省的地方要省,别大抛小撒的浪费,至于蔬菜,过两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