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冬日祭,就是祭祀猎神雅迪弥的典礼。
在亚伦兰狄斯,春季和初夏时分一般是不允许打猎的,而冬季则是鼓励狩猎的季节。当冬日到来时,就是猎手们欢庆的时刻。
传说中,当猎神雅迪弥诞生之时,亚伦兰狄斯四季温暖的大地第一次降下大雪。
因此,雅迪弥又被称为寒冬之神。
她的诞生之日,被视为亚伦兰狄斯冬季的开端。
而身为众神之子的亚伦兰狄斯王,必须在这一天在祭典中射杀到猎物,并将猎物作为祭品献给猎神雅迪弥,向其祈祷,让女神庇佑亚伦兰狄斯的猎人们在冬季能够获得丰富的猎物。
祭典在王城一侧那座巨大的猎神神殿中举行。
神殿之前,一座高大的猎神石像矗立在大地之上。
那是一名身形矫健的年轻女神,面容清丽,和其他衣饰华美的女神不一样,她的雕像身穿无袖束腰的短裙和猎靴,头戴柏树枝叶编制成的头冠。
她立于大地上,英姿飒爽,手持雪白的弓箭,背着金色的箭只,威猛的猎犬跟随在她的身边。
和其他神殿用白石或是青石板铺成的广场不一样,猎神神殿的广场是一个广阔的草原,占地极广,里面放养着不少的动物,与其说是广场,倒不如说是一个城内的小型猎场。
权贵想要祭拜猎神,就必须亲自进入其中打猎,然后将猎物献给猎神雅迪弥。
今天的祭典中,代替卡莫斯王的伽尔兰同样也要进入其中。
此刻,他骑马立于猎场的入口处,身下那匹雪白的骏马静静地矗立着,偶尔用前蹄轻轻刨几下地面。
王城一贯气候温暖,现在只是初冬,不少人还穿着短袖袍子,而伽尔兰却是一身劲装,惯来穿着浅色衣着的他此刻上身穿着一件深褐色的长袖束腰外袍,就连披风也换成了深色的。
猎场的外围已经挤满了来观看冬日祭的民众,不少人亲眼看到了骑马立于猎场入口处的王太子,顿时发出兴奋的欢呼声、呐喊声,还有鼓劲声。
“王太子明明很好嘛,也不知道谁到处乱说。”
“是啊,我看王太子那样子,根本不像是受过伤啊?”
“大概就是一点小伤口吧。”
“哈,说得也是,卡莫斯王很宠爱王太子的,说不定真的就是为了一点小伤而大动干戈。”
“别吵了别吵了,你们看,王太子已经进猎场了——”
“猎神雅迪弥在上,请在冬日里赐予我家足够的猎物吧。”
在远远地看着这边的民众的欢呼声中,伽尔兰微微躬身,纵马如利箭般飞驰到猎场中。
微凉的风掠过他的颊边,让他身后那流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扬而起。
哪怕已经进入了冬季,王城的阳光依然明媚,照耀在那簇金发上折射出明亮的光来。
作为万里挑一的神骏,白色骏马奔跑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带着它的主人冲到了猎物群的所在地。
远方那条小小的溪水边,一群羚羊,以及一群花鹿正在低头饮水。
即将入冬,它们一个个已是膘肥体壮。
突然奔来的猎犬打破了它们悠闲的时光,在猎犬的叫声中,惊慌的动物们跑了起来,在猎犬地驱赶下,跑向了一个方向。
不远处,向它们飞驰而来的白色骏马已经放慢了速度。
深色的披风在身后高高飞扬着,马上的金发少年对着被猎犬驱赶而来的猎物们举起了弓。
一箭射去,一头灰白色的羚羊脖子溅出血来,应声而倒。
外面众人的欢呼声陡然提高。
与此同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从左臂上传来,让伽尔兰持弓的手抖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左臂上的痛楚,再次从身后的箭筒抽出箭只,继续搭弓射箭。
一支支利箭在阳光下疾射而去。
在猎犬的叫声中,惊慌失措地奔跑着的动物们一头接着一头倒在地上。
待伽尔兰咬紧牙、强忍着疼痛将箭筒中的金箭尽数射出之后,他的额头都已经渗出汗来。
握着弓的左臂在微微发抖,一点像是水痕的深色痕迹缓缓在他衣袖上扩散开,只是他穿着深褐色的长袖外衣,又被披风挡着,让人看不清那点痕迹。
祭典中只能携带十支箭,那是箭尾雕琢着猎神符文的特殊的金色箭只。
射中越多的猎物献给猎神,就越能得到猎神的赞扬,从而在冬季的狩猎中庇护亚伦兰狄斯的子民。
只有十支箭,也意味猎神警告众人不可打猎过度。
一声长哨,猎犬停止了驱赶,活下来的动物四散逃去,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场外面的民众纷纷数着躺在地上的猎物数量,数到十头,再一次欢呼了起来。
王太子箭无虚发,必能获得猎神的欢心,让亚伦兰狄斯人在冬日里丰收。
很快就有猎神神殿的祭司们过来,将猎物抬起,送往神殿中的神像之前。
等供奉神像一夜后,他们便会将这些猎物煮食,作为猎神赐予的恩典让民众们分食。
伽尔兰也终于可以退场了,在猎场外面民众的欢呼和呐喊声中,伽尔兰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纵马离开了猎场。
同样骑马在猎场入口等着的守护骑士纵马向他迎来,一眼落到伽尔兰左臂的深色衣服上渗的水渍痕迹上,眼神就是一凛。
注意到他的视线,伽尔兰抬手动了一下披风,将左肩隐入披风之下。
伽尔兰一路骑马向神殿的方向而去,阳光之下,他笑容明亮,举止从容。
他额头上渗出了汗水,鬓角的金发几乎都被濡湿了贴在颊上,在他人看来,那应该是刚才狩猎时剧烈活动出的汗。
唯独盯着那发际濡湿痕迹的金发骑士攥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地攥紧了几分。
祭司们奉上祭品的仪式还要持续很长的时间,王太子可以先行前往神殿内部的房间休息片刻。
伽尔兰带着凯霍斯进了屋,侍卫们守在了房间外面。
一进房间,少年脸上那看似轻松淡然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他站在原地,右手抓着左肩,闭紧眼,抿紧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凯霍斯快步上前,扯开伽尔兰的披风。
伽尔兰靠近肩膀的左臂那一块的深褐色衣服已经被染红了,那血迹隐隐还在扩散。
凯霍斯咬牙。
冬日祭归根究底只是个仪式,要求不高,所以在猎场中射中那些被驯养的猎物其实很简单。
难的是要在极短的时间里一口气射出十箭。
会射箭的人都知道,连射是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一般来说,普通人射到第五六箭,手臂上的肌肉就会酸痛不已,到了七八箭,手臂都很难抬起来。
越是到后面就越是要靠毅力。
而偏生,伽尔兰受伤的地方就是手臂。
凯霍斯飞快地帮伽尔兰换药,重新包扎好伤口。
以王子的伤势,恐怕在射到一半时,手臂上的伤势就裂开了。
那换下来绷带几乎都被浸染成了血红色,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惊。
将沾染了血迹的东西收拾好,凯霍斯看向伽尔兰。
年轻的王子坐在椅子上,上衣只穿了右边半截,让左肩敞露着,刚包扎好的雪白绷带已经又渗出一丝血色。
少年仰着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像是在养神。
微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
那细长的睫毛微微动着,显然是在忍受着痛楚。
凯霍斯的目光沉下来。
他想,前几天卡莫斯王对他提起的,将他晋升为骑帅,统帅一个军团的事情,他得做好准备了。
军权,是掌控势力不可或缺的部分。
王子必须拥有属于自己的军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