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惊慌丢下这位不正常的病人管她索要的东西,转身匆匆走了。
季凛捧着那条被闻冬血液浸透的包扎带递到鼻尖,阖眸轻嗅了一下,向来淡然的神情中就透出两分餮足,像是闻到了美味猎物的大型凶兽。
随后,他缓缓睁开眼,不紧不慢将凌乱随意的包扎带展平,又一丝不苟地将它叠整齐,最后放在了自己枕侧,动作中透出百般珍重,如同对待难得的珍宝。
闻冬坐在一旁看了全程,看得他全身连骨头缝都是酥的,胸腔内的心脏一下又一下震荡不已,每一下都像震在他的灵魂上——
或许自己骨头里也是个变态,闻冬如是想,不然为什么季凛这样令普通人感到惊慌甚至恐怖的行为,在自己眼里却会展露出极其惊人的吸引力?
半晌,闻冬抬手按在心口,近乎是生硬转开了话题:“季凛,你...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闻冬想起之前,他明明是在问季凛想要杀季凛的人遭到面具的惩戒,并不是因为没能杀掉他,而是因为从一开始就不该杀他,他在问季凛怎么想。
之后竟就被季凛近乎是哄骗似的骗走了一个吻。
想到这个,闻冬又无意识般抬起手,手指轻轻在唇瓣上按了一下。
季凛眼底划过一瞬含着欲望的笑意,没有让闻冬察觉,他偏开头咳嗽了一声,终于谈起正事:“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我不觉得...面具的头目会想要杀我。”
闻冬倏然抬眸看向季凛,虽然他心底早已有了这个猜测,但现在真正听到季凛本人直接讲出这句话,还是不免心神一震。
因为这句话里的内容而震荡,也因为...因为季凛竟然真的会同他坦诚而震荡。
“客观来说,”季凛凌厉指节轻轻在病床上敲了敲,条理分明道,“如果面具的头目真的想要杀我,那么这相当于是在对警方宣战,但面具已经沉寂十三年之久了,它才重出水面不久,在这个阶段就对警方宣战,太急功近利了,不符合他们这么好的耐性。”
闻冬赞同点了点头,他正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没来及张口,就听季凛忽然笑了一声,又转折道:“不过其实我考虑更多的是主观方面,虽说现在的面具和十三年前的面具相比起来有了很多不同,尤其是在挑选目标以及策划手段上,但同时依然有很多沿用和保留,因此在我看来,面具现在的头目不太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人借用了面具这个名头,更大可能是曾经面具中的一员,那么...”
说到这里,季凛停顿了一瞬,忽然侧眸看向闻冬,他微微勾了下唇,缓声道:“那么,他应当是认得我的。”
“他应当是认得我的。”
这句乍一听去稀松平常的话在此时此刻的语境中,却犹如一道惊雷在闻冬耳边炸开。
面具的头目,认得季凛。
闻冬简直无法不去深思这句话背后所暗含的深意,无法不去深思季凛同曾经的面具之间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牵连,可同时,他又根本不敢去深思。
闻冬薄唇微微张了张,却觉得喉咙发紧得厉害,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我的小玫瑰,”季凛的语气近乎是恶劣的,“吓到了?”
这只不过是我遍布血腥过往之中的冰山一角,这样就吓到了吗?
但闻冬毫不犹豫摇了摇头,一瞬的震惊过去之后,他就又立刻恢复了如常的淡然,斟酌一瞬,闻冬如实道:“没被吓到,只是觉得意外,但想一想又觉得好像不那么意外。”
季凛没有立刻接话,他依然直直注视着闻冬的眼睛,像是想要分辨闻冬这句话的真实性。
闻冬迎上季凛的目光,不闪不避,任由他试探,亦或审度。
半晌,季凛敛了眸子低低笑了一声,不知他究竟有没有信闻冬所言,他只是终于开口讲了最后一句话,语气依然是稀松平常的:“他应当是认得我的,既然如此,对于像我这样的变态,我想比起直接杀掉我,更好的方式应当是试一试策反我,毕竟他们最擅长玩的就是诱导,不是吗?”
闻冬默然,不得不承认季凛对于犯罪者心理的揣度是真的非常精准。
季凛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已过凌晨一点。
“时间不早了,”季凛将话题收束,语气自然道,“是不是该休息了?”
闻冬今天一天是真可谓劳心劳神,之前讲正事时候还能勉强提着精神,现在想知道的问题暂时都算有了答案,虽说还有很多未知,还有很多暂时不能深思亦或不能进一步去探究的,但也都不急于一时,因此现在季凛这样一问,闻冬心神骤然松懈,困意就立刻席卷上来。
“是,”闻冬掩唇打了个呵欠,慢吞吞道,“你也该休息了,病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