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要红了?方怀有点怀疑地想。
“《无名之曲》杀青了,”方怀跟石斐然讨论道,“我可以放假吗?”
“稍等一下。”石斐然做了个手势打断,接起电话,“喂?是我。”
他说到这里,忽然有点奇怪地看了方怀一眼。
方怀和乔安正在聊天,乔安问方怀为什么不让叶于渊来接他,方怀认真地回答:
“我故意不告诉他的,我想……”
乔安忽然看向方怀的身后,呆了呆。
“想什么呢?”有人在方怀身后低声问。
那人沉默片刻,一手搭在方怀肩上,另一手从他的发梢滑到颈侧,再往下握起方怀空落的左手。
方怀心里的句子一下子就不翼而飞了。
他在机场通道的光线里看着叶于渊,距离上次见面又有两个星期了,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他才发现自己这么想念他。
别人的喜欢是从炽烈逐渐走向平淡,但方怀总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的。他对叶于渊的喜欢像是从很小的火星一点点燃烧开,最后把整个世界都点着了。
一直到了上车,两人的手才松开了,叶于渊今天没带司机,必须自己开车。
“叶老师,我太想你了。”方怀看着他说,特别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困惑地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方怀并不具备含蓄这种传统美德,自从谈恋爱以来,他的话总是又直白又热烈,跟醇酒一样哄得人昏沉。
这么久过去了,叶于渊依然会为此呼吸停滞。
他食指蜷了蜷,过了许久,才低声说:
“也不那么想吧。”
方怀:“?”
“昨天上飞机,现在告诉我。”
叶于渊语气里没有责备的意思,仍是淡淡的,但方怀莫名觉得他有点不满,似乎还很在意。
方怀其实是想先偷偷回国挑戒指、准备别的事情,没想到被叶于渊提前发现了。但这件事他当然不能说,只能在红灯的侧头亲了亲叶于渊,企图含糊过去。
但他最后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过了没有,因为叶于渊似乎还是有点不高兴。
回到家,方怀看见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东西。
“今天刚去取的,”叶于渊解释道,“上周修复完成,被林家的后辈带走了。”
那是林殊恒的笔记本。
之前刮台风时差点被泡在水里没救出来,后来是叶于渊找到的,字迹都被水模糊了,第一时间送到相关机构去抢救性修复。
修复完成是在上周,而林家的人讨论之后决定,这个东西放在方怀这里比较稳妥。
方怀拿着林殊恒的笔记本,心情难以言喻——他的确很想要,但是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理由向林家的人索要它。对于林殊恒来说,方怀似乎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当天晚上,方怀就拿着笔记开始看。
他没有避着叶于渊,但是叶于渊也没有来看,只是安静地在一边陪着他。
毕竟是林殊恒的隐私,方怀原本觉得自己似乎并不适合看——但是往后面翻了两页,他忽然又明白了。
明白了林家小孩要把这个笔记本交给方怀的原因。
林殊恒的字体和他的人一样,很庄重挺拔,单看字迹仿佛就能看见一身军服的青年长身玉立,握着笔一笔一划写下字迹,繁体和简体掺杂着,但方怀看的并不吃力。
第三页写着很简单的几个字。
“写给方怀。”
方怀看到此处心跳一停,总有种自己似乎马上要窥探到了什么的感觉。这似乎太不可思议了,方怀今年才十八岁,而林殊恒是在几十年前去世的,连方建国都才二三十岁,那时候方怀根本不应该出生。
不知道别人看到这一行字是什么想的,这简直有点……不合常理。
方怀忽然有点不敢看。
他的记忆里的确有林殊恒的出现,真实极了。但如果那全部都是真的,那么他自己,又是什么东西呢?
活了几十年还是十八岁的样子?
方怀对自己的年龄认知一直都很清晰,他记得自己就是按部就班地长大的,除了四五岁之前记忆模糊,后面也都是一年一年地长大成年。
六岁搬到乡下山里住,七岁养了几只小动物,十一岁和方建国出国,去了国外的郊外隐居。
十六岁方建国确认肺癌,十八岁方建国在诊所去世。
方怀合上了笔记本。
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准备一下,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从小到大似乎没有遇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林殊恒早就猜测到许多年后有个叫‘方怀’的小孩出生呢,还是……
他其实真的已经活了许多年,只是自己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