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注定无果的独角戏。

对方愿意施舍他,愿意陪他多走一段,尝到的甜就多一点、苦涩则少一点。

但最终还是苦涩的。

叶于渊放下手机,窗外是湛蓝的天幕,飞鸟的白色翅膀被风掠起。

他沉默片刻,微勾了下唇角,很快又恢复平静的模样。

方怀下午继续工作。

但不知为何,在修改歌词的时候、校正旋律的时候,他脑海里频频回出现那个画面——糟老头一个人坐在小院子里,握着酒杯一声声喊‘玉成’。

除此之外,还有石斐然之前说过的话,说林殊恒这一角色是有原型的,这位原型有一个挚友,家族传承的玉佩留给了那位挚友。

这对方怀的人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他第一次懵懵懂懂地接触到‘喜欢’和‘恋爱’这个概念,而那些仿佛已经远离消亡、被掩盖于时光角落的记忆又被风掀起一角,引导着他往更深处看。

但似乎总少了点什么。

怎么说呢……

方怀在纸上写下玉成这两个字,又开始随手临摹诗词。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写到此处。大脑里忽然灵光一闪。

方怀霍然起身!

“方怀?”身边的人打着哈欠,有些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方怀指尖蜷了蜷,片刻后,低声道:

“他叫……他叫林殊恒,字玉成。”

是他小时候见过的人,是方建国喝醉时嘴里念叨的名字……

他要去找林升云导演,他想看到《霜冻》的详细剧本!

林升云放下剧本,有点疲惫。

他眼前的这个演员叫关离,是来试镜‘林殊恒’这一角色的。对方通过了副导演那一关,自信满满地以为自己把这个角色收入囊中,谁知见了林升云,被直接否掉了。

原本已经打算开始谈片酬的事情,关离听说这,当场就懵了。

他看着林升云无可转圜的模样,片刻后,渐渐发起抖来。

“是,”关离知道事情无法更改,已经完全失去风度了,“我是没做功课、没揣摩林殊恒。那么多资料谁他妈一夕之间看得完?”

“而且,这角色有多糟心你们不知道吗?有多难演你们不知道吗?”他气急败坏道,“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不是我说,你出去看看,现在哪里还找得到比我更合适的演员?”

林升云被他说的也很不高兴。

他揉了揉眉心,还是维持着礼貌道:

“抱歉,这件事情……”

“有病,你们脑子都有病,一群垃圾,《霜冻》扑定了。有这个角色在,你们到时候排片都排不上,”关离冷笑着说,“还和《春秋谱》撞档,等着喝西北风去吧,一群扑街货。《霜冻》也是垃圾,你以为自己有多好?垃圾而已。”

林升云:“……”

小老头哪里是好惹的,他腾地站起来,剧本指着关离的鼻尖:“你再说一遍?”

两人对视,关离剧烈地喘着粗气,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要是我能找到合适的演员呢?”林升云眯着眼睛问。

“呵。”关离冷笑一声。

也就是在这时,门被人轻轻敲响。

“什么事?”林升云阴着张脸没好气地问。

门外的少年鼻尖泛红,额角缀着汗珠,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他怔怔地看着林升云,片刻后低下头,问:

“抱歉,林导,我能看一下剧本吗?”

第47章喵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

“君子如玉,他的名字叫玉成,记住了吗?”

那时候小男孩才将将三四岁,除了方建国,和谁都不太亲近,一开始还被人怀疑智商有问题。

他穿着背带裤,手里拿着小铲子铲了铲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浅琥珀色眸子,安静了许久,小声问:

“他是谁?我为什么要记住他?”

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挂着顽劣的笑,看了他片刻后,笑容一点点淡了:

“你记不记?”

“……”

男孩安静地与他对视。

但出乎意料的,方建国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沉默地看了小男孩半晌,叹一声,摇摇头: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

“他是……”他的声音忽然哑了下去,变得很低,笑容也愈发挂不住了。

方建国没能把那句话说完。

他牵着小男孩的手,等在大剧场外。就在这时,穿一身戏服的青衣旦董如澜走出来,笑着叫了声‘建国哥’,和方建国拥抱一下。董如澜身边是一个穿着军装的青年,俊秀又好看。

那青年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笑着道:“怀怀,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

一直到很久以后。

方怀才忽然依稀想起这一个画面,也连带着想起了方建国没能说完的那句话。

他说的是:

“他是……”

“我一辈子想爱不敢爱的人。”

“……”

方怀对童年的记忆并不多。

他从记事起,似乎就和方建国呆在偏远的小地方,很少入世,大多数知识都是由方建国和收音机传授的。而这之前的记忆,只余下零星的一点片段。他很想把它们找回来。

南市废弃的剧院,董如澜,‘玉成’……

这些记忆碎片挤挤挨挨地堆在脑海中,串起珠子的线却长久地缺失了。

之前《恒星之光》才艺表演时,方怀选择了南市以前废弃的剧场,也是这个原因。但那次他失败了,一直到最后,仍是只有几个画面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