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歌我仿佛听过。”

就昨天在大街上,路边商店里用大喇叭放的电音舞曲,很朗朗上口,就是有点吵。

“是一个策划,”负责人摆了摆手,“其实就是这么个一意思。”

这个套路大家也比较熟悉,这种专辑的生产几乎都流水线化了,区别只不过是精细程度、歌手的人气区分而已。没有人真的关注你唱的怎么样,火了就行,火了才能赚钱,赚钱了才能往更高的地方爬……

“我不太喜欢。”方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说。

“不喜欢超星纪元?那‘保持沉默’怎么样?”

“都不喜欢。”方怀诚恳道。

负责人看着他,许久后说:

“你如果坚持呢,也不是不行。不过,这个细说起来就有点没意思了。”

国内音乐圈惯常的套路是这样的,综艺出道,卖几张专辑之后开始代言广告、给综艺当评委,出道的时候谁不是口口声声说的要追求梦想,过两年说不定连五线谱都认不得了。

现在很流行什么百万调音师,大家无论水平如何,处理完之后都不会太差,专辑的销量有时候更多的是跟人气、颜值挂钩。

大家都要生活的,为爱发电年轻的时候说说就算了,谁也别瞧不起谁。

“你是哪里不满意?”负责人问,“我们可以商量。”

方怀想了想,摸着鼻子说:

“都不太满意。”

他走到电子琴边随手弹了一段,很快又弹了一段——弹的就是方案上呈现给他的旋律,他自己又随便现场写了几个,这个东西并不难写,简直都有规律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比起曲子,更像是大同小异的‘产品’。

负责人:“……”

“那你想怎么样?”

“我刚刚想好了,”方怀放在电子琴上的手指滞了滞,说,“这张专辑的名字应该叫……”

“《深渊月光》。”

“跳舞吗?有电音吗?”负责人问,“MV怎么拍有想法吗?”

“不跳舞,没有电音,拍MV,但是不拍……不拍那样的MV。”方怀一个个回答道,“我不想靠脸来卖专辑。”

负责人:“……”

不是他说,这张专辑从头到尾都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扑街!

方怀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有一点成绩就飘了,想着什么追求梦想、证明自己,以为没了那张脸、没了那些人气,还真的有人会只冲着音乐喜欢他?

异想天开。

最后还不是乖乖回来营销炒作,负责人想道。

从公司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方怀轻轻吐出一口气,呼吸里都是秋天微凉的味道,天亮的时间变早了,金红的夕阳给整片天地都染上颜色。

叶于渊站在门外,安静地等他。今天不是工作日,他并没有穿西服,穿了一件风衣,显出了几分不同以往的味道。夕阳安静地落在他肩上,漆黑墨色的眉眼一瞬间就被晕染开些温柔的颜色。

方怀加快了脚步,走向他。

“抱歉,等了很久吗?”方怀问。

“不,”叶于渊微一摇头,“刚来。”

叶于渊的家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于是干脆没有开车,一起散步回去。今天是中秋节,晚上就要看月亮了,此时街上人烟熙攘,有人玉兔模样的玩偶服和路人合影。

方怀今天穿了一件偏街头风的连帽卫衣,叶于渊沉默了片刻,帮他戴上帽子。

而方怀又戴着口罩,这下是彻底认不出来了——可能也不太准确,他那双浅色的眼睛形状很好看,从口罩上方露出来,依稀能窥见俊秀的模样,整个人的气质还是很惹眼的。

叶于渊虽然是社会知名人士,但抛头露面的少,大部分平民老百姓其实并不认识,走在街上不至于引起轰动。但两个人的相貌过于惹眼,这个搭配又有些奇妙,还是引起了不少注目。

好在他们很快就从闹市区拐出去,进入了小巷子,落在身上的视线少了。

天边的余晖一点点收敛,夕阳划过了最炽烈的时候,开始一点点褪去,将要入夜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

方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叶于渊安静地等待他,并不出声打扰。

天黑的很快,当他们走到离叶于渊家里只隔一条小巷的时候,夕阳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很浅的月光。是中秋节,圆月还没有升起,清辉却已经洒向了大地,晚风轻抚过。

“我不想跳舞。”方怀想了很久,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于渊安静地看他,片刻后,低声问:“嗯?不喜欢?”

方怀说完之后,自己也有点困惑:

“并不是不喜欢,就是——”

他没有看不起舞蹈的意思,舞蹈是一门艺术,与音乐不相上下。

他在参加《恒星之光》的时候还苦练过舞蹈,如果没有那段时间的练习,他最后也不可能拿冠军。

就是……

等到后来开始为《霜冻》作曲,等待他进剧组认识了更多人、接触了更多事情,林升云、封朗、董如澜……他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是舞蹈的错,”方怀有点困难地比划着,说,“但它似乎变成了一种附属品,嗯,因为歌曲并不足够好、并不能让大家满意,所以才需要舞蹈、相貌乃至各种各样的东西。”

“……”

“我想要做到最好的,”方怀认真的说,“不需要任何附属的最好,差一点点的,我都不想要。”

“我是不是有点,”少年有点赧然地摸了摸鼻子,“任性?”

或者说狂妄自大。

刚刚在那里,他几乎能看见负责人脸上很清晰的几个字,狂妄自大。

两人不知道何时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条有点老旧的街道,此时没有行人,再往后是叶于渊家所在的社区。那一片房价高的吓人,闹中取静,连带着周边的氛围都安静极了。

街道保留着上世纪的原貌,一直没有整改,有一点点老香港的味道,路边是修收音机的店。月光在街道上安静的铺开,店铺收摊里,店主忙着回家和亲人赏月。

这么一个晚上,几乎全国的人都在与所爱的人团聚,有家亦或是无家可归,都抬头望着同一轮月亮。

叶于渊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淡声问:

“任性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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