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该得的,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今夜得到太多让人吃惊的消息,江盛雪一时还不能完全消化,一开始因为大长公主的出现而产生的那点小情绪都烟消云散。因为她发现和将要面对的困局相比,她那点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要把真相告诉兄长吗?”
梅争寒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江盛雪心里产生动摇。虽然江义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告诉把真相告诉梅争寒。可现在都到了这一步,继续隐瞒下去并没有意义。
梁简摇头否定,正色道:“还不是时候,他现在知道的越少对他越好。虽然穆家没有抛弃他的意思,但皇室对他起的杀心不是玩笑,他不能认祖归宗又要背负青司鉴强压|在他身上的命运,这对他而言太过残酷,还不如瞒着他。”
话虽如此,梁简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梅争寒不傻,大长公主今日的表现只怕已经让他起了疑心,更何况遗传自父母的容貌无法更改。
梁简心里有些纠结,心道要不还是找个机会告诉他好了,总瞒着他也不是个事。前世他也早早的知道自己身份,并未出过岔子。
梁简独自思索,一旁的江盛雪也沉默下来,她一个人盯着无边的夜色想了一会道:“梁大哥,我明白你的思量,可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兄长。王城之中危机四伏,你一个人要面对皇上的刁难又要分出心神来护着我们,纵然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有分身乏术的时候。事到如今我和哥哥也不能继续躲在你的身后,曾经失去的东西我们应该自己去讨回来。”
江盛雪从来就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不喜欢玩弄权术,可是今夜知道自己和梅争寒的身世,知道爹娘和穆家的付出,她的心境发生了改变。诚然,他们可以一直躲在梁简的羽翼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是她不甘心,一场荒唐的占星毁了本属于她和梅争寒的童年,让她爹娘到死都不能见故人一面。
天道不仁,皇家无情,她又何必忍气吞声。
而且梅争寒的身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那些经历过的人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地害他,皇帝也不会容忍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存在。他们不能光靠梁简庇佑,自己也要强大起来才行。
江盛雪的话让梁简有些惊讶,他看着眸光坚定的姑娘,欣慰地笑起来,抬手揉着她的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会找个机会和争寒谈一谈。天色不早了,你也别再外面坐着,赶紧回去休息。夜里风凉寒气重,小心身体。”
江盛雪的确有些冷,没再和梁简多聊,起身回房休息。
梁简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会儿,觉得江盛雪说的不无道理。一直以来他都太过于小心梅争寒,却忘了梅争寒是不输于他的强者,这点伤痛岂能击倒他。让他着迷的大将军,岂是只会躲在人后的弱者。
“罢了,看大长公主的意思也不会就这样算了,还不如我先把事情告诉他,也省得他日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而他什么都知道。”
梁简打定主意回去,刚推门进屋就察觉到不对,有人坐在桌子边上等着他回来,被黑夜描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剪影。
梁简一惊,进门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迟疑。他心中惊疑不定,率先开口道:“争寒你怎么起来了?”
梅争寒回道:“你出门的时候我就醒了。”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是什么情绪。而且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仿佛是等梁简把余下的意思补完。
梁简有些发愣,梅争寒还是给他留了两分余地,没有把话说的太绝。可是他不肯去上|床休息,而是故意坐在这里等,一面是让梁简知道他多少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一面又表示只要梁简不多说他也不会多问。
在他心里,始终还是愿意把和梁简的感情放在第一位。
梁简有些心疼他这样隐忍,走过去将人从凳子上打横抱起来,在对方的惊讶中踱步上|床:“学什么不好学盛雪半夜里吹冷风。”
梅争寒揪住他的衣领,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败下阵来,裹紧被子转个身背对着梁简不再多言。
梁简顾左右而言其他,根本就没打算把事情告诉他,哪怕他已经知道真相,心生疑惑。
梅争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苦笑连连。
梁简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把人捞回怀里,解释道:“你得给我一点组织语言的时间,我都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
独自生闷气的梅争寒一愣:“你不是想瞒着我吗?”
梁简一听这话就知道梅争寒只听了前面没听后面,一时想岔了,连忙解释道:“我一开始的确不想让你知道,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就像江盛雪不想失去你,不想看着大长公主把你带走一样,我也担心你知道真相以后我会留不住你。不过我后来又想了想,你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婴儿,有权力自己做出决定。我相信只要大长公主动了带你离开的心思,就一定有护得住你的两全之法。你和他们分离了十八年,我没资格也没立场要你留下来,剥夺原本就属于你的亲情。”
两世为人,历经过一次死别,梁简内心并不想和梅争寒分开。可他也清楚,这种事他独断专横不算,还是要梅争寒自己决定。前世梅争寒也并没有留在父母身边多久,他一直缺的是父母亲情,这一点梁简无论如何也很难弥补给他。
梅争寒眼神一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心中不禁欢喜。
他对爹娘这两个字实在是了解的太少,期盼过相逢也想象过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子,但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他对这件事情渐渐地就不抱什么希望。
乍然之下遇见大长公主又知道自己的身世,梅争寒心里说不矛盾纠结是假的,可这些和梁简比起来分量又没那么重。他这十八年最敬重的人便是自己的师父师娘,师父师娘离世后,他的心中便只有江盛雪一个亲人。而梁简和这些都不一样,他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哪怕梅争寒怨他欺瞒,也舍不得真的生气。
身世先放一边,他更在乎的是梁简的态度。梁简的心意就像久行黑暗随行的光,让他生出无限的勇气。
“我以为你是怕我知道真相后冲动行事才不肯告诉我。其实能不能和他们相认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年没有他们我一样过得很好。我能知道他们当初不是故意抛弃我就足够了,他们给我生命的恩情我自会报答,只不过不是现在。真说起来我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师父师娘和盛雪,没想到他们为了我付出那么多。”
想起江义和罗秋二人梅争寒心里有些堵,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他们的养育之恩大过天,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报答的机会。他能做的也只是保护好江盛雪,让她一生平顺。
察觉到梅争寒情绪低落,梁简收紧手臂,在他耳边轻声安慰道:“你师父师娘都是高义之士,他们这一生最担心的人不是江盛雪而是你,所以不管将来如何,你一定要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下,以此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让他们的付出有意义。”
“我会的,爹娘我暂且认了,可那个所谓的外祖父……”梅争寒湛蓝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光,不由地想起江义讨厌做官这件事,想来正是这场谋杀让江义认清所谓的皇家亲情,心灰意冷。连江义这个外人都看得明白的事,梅争寒这个当事人又岂会糊涂。
他可不是圣人,他的外祖父如此对他,他心中岂会没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