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回答打乱了温别玉的步骤。
他先是错愕,错愕之后瞬间弄明白这中间的利益关系,反应过来,失声道:“你是说这些都是俞适野的爸爸做的,是他操纵舆论,掩盖了真相——”
许音华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事情你找谁去。”
她似乎不太想在这里花费太多的时间,说完了这句话,就转过身,准备离开。
但背后的声音并没有停。在很短的时间里,又一个问题掷向了她。
“……事情不是您做的,但您默认了。您觉得,让俞适野替您背锅,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许音华的神色变得冷漠。
“小野也不在意的事情,要你来替他伸冤吗?”
“就是因为俞适野不在意,才要我来说。”温别玉寸步不让,“就因为他是你的儿子,所以他理应为你负担一切,包括名誉受损?”
“你又知道什么呢?”许音华轻声说,“小野如果不愿意,他就该自己去澄清,我没有拦着他,谁也拦不住他……”
“他不会澄清的。”温别玉说。
“你要替他代言吗?”许音华慢条斯理。
“因为他爱他妈妈。”温别玉冷冷说。
草坪上变得安静,许音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一刻,温别玉确信自己在对面的女人脸上看见了一丝愧疚,可愧疚一晃而逝,就像阳光下的初雪,消融得无声无息。
许久,许音华的声音在响起来。
她变得平静,冷漠一般的平静。
“我很感谢他今天为了承担的一切,但这并非我对他的强迫与禁锢。小野长大了。他该做出他的选择,我也会有我的生活……一个女人,如果她在家里得不到爱,那她就该出去找会爱她的人。她有这个资格。”
许音华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依然直挺,依然雍容高贵,袅袅娜娜。
她身体力行地实践着她最后的自白,这么多年来,她在俞汝霖这里得不到爱,就出去换着不同的人,一个个爱她的人。
可温别玉只觉得荒诞。
她一面渴求爱,一面挥霍爱,明明憎恨着来自丈夫的漠视,却又似乎看不见亲生儿子对她的付出。
他突然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一直以为,俞适野的家庭很幸福,但是……他的目光转向了别墅,太阳下,别墅反射着苍白的光,如同他最初对这里的回忆。
温别玉曾来过这里一次。
九年前,那一夜后,俞适野自学校中消失,他惊慌失措,找了无数地方都找不到俞适野,最后来到俞适野的家,见到俞汝霖。
对方见了他,神色也是平静,平静中透着冷漠。
“你来找小野?小野不在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他所有未尽的惶恐都憋回肚子里。
他握紧拳,低垂眼,看见杯中茶水里,自己茫然无能的虚幻面孔,于是,才握紧的拳头,也不得不无力松开。
……
温别玉再度看向面前的别墅。
九年过去了,这一次,俞适野就在别墅之中……
他进了门,方才踏入,俞适野懒洋洋的嗓音就自里头飘出来:“……从刚才开始,您的所有重点我概括一下,差不多是‘你不好好赚钱你就是心理变态’,得了,我承认我是心理变态——”
温别玉出奇地愤怒。
他迟疑的脚步变得坚定,冲进去,厉声打断这一切:“你不是!”
第三十九章
来自门厅的声音让餐桌旁的两人一齐转头望去。
俞适野看见了温别玉,下意识出了声,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见到温别玉:“别玉,你怎么过来了?你……”
俞适野看清楚了温别玉的神色。
那是理智即将压抑不住火焰,火焰马上就要喷薄而发的表情,这一表情针对的不是他,而是坐在餐桌旁的俞汝霖,于是他一下子明白了:温别玉已经知道所有事情了。
“我——”温别玉开口说话。
“好了,别玉。”俞适野同样开口。他的声音比温别玉慢上一些,恰恰好打断温别玉的话,更在同时将温别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对方的视线投过来,落在自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委屈,不是温别玉自己的委屈,是替他委屈。
他没有受伤,另一个人为他心疼委屈……这种感觉很好,非常好。
俞适野的目光柔和深邃,他自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温别玉身旁,在对方再一次开口之前,以手指抵住他的唇,制止温别玉的话。
“不气不气。”他和声安慰,再将人环抱。
低沉的声音是一裘柔软的毯,自肩披下,挡住四面的风霜雪雨。就像俞适野说的,温别玉突然不那么生气了,他沉默地栽入俞适野的怀中,蹭了蹭。
“交给我,我会解决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