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主人在医院,急性过敏休克,正在抢救。”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喂?喂喂?”按着电话的护士接连喊了两声,“听得见吗?你是患者的亲属吗?如果不是,你知道他亲属的号码吗?”
“哐当”一声脆响,是手机掉落在地板的声音。
隔着个话筒,声音其实不是那么的鲜明,但对已经拿着许多病人的手机通知过许多家庭的护士来说,这种响动早已熟悉到麻木,闭着眼睛都能模拟出场景。
她知道这时候患者的家人最为心慌,她决定给点时间,等上一小会儿。
但下一秒,电话那头就再响起声音来,沉稳理智,就是呼吸有些急促:
“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赶去!”
第十六章
俞适野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一点儿茫然。
他看见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惨白的墙和窗,惨白的被子和瓷砖,还有非常标准的挂着信息卡的栏杆床。
俞适野一下就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他眉头皱了一下,转转头,左右看看,很快在左手边的沙发位置发现了人。
呆在那儿的人将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拳头撑着脑袋,脑袋微微垂着,似乎正在歇憩。放置在旁边的小夜灯何其吝啬,只给了这个房间最微薄的光亮,这个房间是寂静的,寂静之中还凝固着医院所特有的黯淡与冷意。
俞适野动了一下身体,衣服摩擦在被褥上,发出比耳语还轻的响动。
但坐在沙发上的人却突然惊醒了,斜靠着扶手的身体猛然坐正,沙发上的人侧过身,隔着一层朦胧的深暗,看向俞适野:“小野?”
俞适野没有回答,他坐起身,开了灯。
自天花板上流泻下来的光明照亮了他脸上的迷惑,他的声音里更含着点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是你守在这里?”
温别玉沉默了。
他慢吞吞地将偏向病床的身体板正,翘了腿,以一个放松许多的姿势面对俞适野,哼笑一声:“怎么,看见我很失望?要不要我让个位置,出去把能让你不失望的人给找进来?”
“不是失望,是很惊讶。”
“惊讶没见到想见的人?”
“惊讶你怎么能隔空在酒会上给我下过敏源。”
温别玉发现两个人似乎不是在谈一件事情。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俞适野,你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叩响了,叩叩叩的声音在寂静之中很是响亮,将俞适野和温别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两人一同向房门处看了一眼。
俞适野建议:“开个门?”
温别玉瞥了俞适野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打开,露出站在外头的赵景修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酒会上的刺绣白西装,这套西装在一众灰黑蓝西装的酒会上独树一帜,到了哪哪都是白的医院,这衬得人也白惨惨的衣服倒是意外的和谐了起来,往地上墙前一站,随时随地都能融入进去。
门就一个。
赵景修进门的时候必然经过温别玉身边,他忌惮的瞥了人一眼,不自觉地以最靠边走路的形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今天晚上对于赵景修而言颇为戏剧。
他一切顺利地把人送到了医院,却接到老爹的电话;好不容易敷衍完老爹,忙上忙下地办手续等急救,终于程序走完人也治好,睡进了单人病房里,他总算解脱了,刚刚坐到床旁边,才摸了下人的小手,就等俞适野睁开眼睛看见自己了……温别玉突然冲了进来。
对方进来了,却一语不发,直接提着自己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扯下来一路拖到房间外头丢下,然后,“砰”的一声,房门在他眼前闭合上锁。
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进入病房,等俞适野醒来的可能。
计划在最后一刻失败了一半,赵景修既忌惮又恨得牙痒痒。
他决定对温别玉进行一些报复,而报复的关键,当然在俞适野身上。
赵景修绕过了温别玉,脸上的笑容就变成情真意切起来,他对俞适野轻言细语:
“适野,你醒了?”
俞适野一看到赵景修就笑了:“刚醒,你怎么在这里?”
赵景修就等着这句话,他若有所指的提醒俞适野:“你忘了吗?你在我面前过敏倒下,我怕你出事,立刻把你送来了医院急救,后来你度过危险期,你的家人也过来陪你,我就在外头等等你,还让家里的保姆做了一碗养胃的粥送过来,怎么样,饿不饿,我给你舀一碗喝?”
说着,他将手中的保温杯放在床头上,旋开来,香浓的鸡丝粥的味道顿时弥漫在病房之中,他一边说着,一边隐秘地瞧了温别玉一眼,看见开门的人一动不动,就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这里。
俞适野:“粥就不用了,能给我倒一杯水吗?——对了,我的手机在哪里?”
赵景修抢话:“就在你床头。我去烧水。”
“谢谢。”
俞适野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他打开手机微信,在里头找了两个好友,分别发了几条消息过去,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其中一位好友及时出现,一来一往地帮他答疑解惑;另一位好友就比较麻烦了,可能是睡着了,半天没有动静,于是俞适野发了个微信电话过去,这下总算把人给弹出来了,可他又在对方接电话的那个瞬间挂掉电话,继续发消息。
一通操作下来,水也烧开了,因为有温别玉在旁边,赵景修超长发挥,先拿热水烫了两个杯子消毒,再在这两个杯子中来回倒水,让滚烫的水变成适宜入口的温度之后,才亲昵地将水杯递到俞适野面前。
“来,我晾凉了,你赶紧喝一口,看嘴唇都起皮了。”
俞适野这时已经彻底发完了消息。
他关掉微信,打开电话,按下“110”三个数字,并将手机屏幕转朝赵景修晃晃,问他:
“我们公了还是私了?”
赵景修一脸蒙逼。
“哈?”
“好了小赵总,这个时候了,没有必要再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吧。”俞适野已经不想和这人兜圈子了,他的语速变得比平常更快,语调倒还平缓,也不说脏字,甚至还有些调侃,“你偷偷在我酒里下菠萝汁,导致我过敏被急救,现在还想来做好人让我心动?你是以什么样的自信觉得这种老套拙劣的戏码可以大获成功?就算是影帝来演这种三流狗血言情剧,也是要扑街被骂的。何况你——”
俞适野笑了笑:
“是个跑龙套的。”
“你——”赵景修先是方寸大乱,接着恼羞成怒,“你说什么呢?!”
“我说的你听不懂吗?那我们一起跟警方聊一聊吧。”俞适野一边说一边低下头,“我刚才已经咨询过我的私人律师了,律师表示这种蓄意谋杀,一般可以定性为刑事案件。”
“你没有证据。”赵景修冷笑一声,口不择言,“你以为我傻吗?会留下证据让你抓我把柄吗,我告诉你俞适野,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根本就没有证据——”
俞适野抬起了头,瞅了瞅赵景修。
“我觉得你确实有点傻。”
说罢,他当着赵景修的面,删了手机屏幕上的“110”三个数字,将状态栏向下一滑,点开了微信视频通话界面。
gu903();于是,赵景修和他穿着睡衣的老爹碰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