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行程的第一步,就是搜索想去的地方。
温别玉说了两句之后,也歇了。他不再用力了,从头到尾都乖乖随着俞适野的力量而移动。正因为如此,俞适野虽然多握了一只手,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敲字的时候有点不方便,必须用左手单独敲击,还得横跨大半个键盘按回车键,好在温别玉及时伸出另一只手,帮助了他。
搜索磕磕绊绊,但顺利进行,就是做旅游攻略确实累人,尤其是当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旅游的时候。
找了半个晚上,有点放弃的俞适野随口说:“要不让我们就别当是去旅游了,当去出一趟公差吧,我先陪你出差,你再陪我出差,对外就说是玩了两个地方。我最近有个准备要去的地方,你呢,有要出公差的地方吗?我要去……”
温别玉还真有。
“日本。”
“日本。”
两人同时说了同样的地名。说完以后,他们都有点愣住了,面面相觑一会后,俞适野开怀地甩个响指:
“我们在事业上还挺一致的,成了,这回去日本。”
有了目的地,事情就变得简便又快捷,俞适野连夜订了明天去日本的机票,又和温别玉一起,把行李收拾出来,一通忙碌过后,到了睡觉的时间。
俞适野扣下行李箱,躺在了床上,将要入睡的最后一点时间,他突然回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
晚上的时候我握住了别玉的手。而在最早口头约定时,我曾说过不会碰别玉一根指头,现在……到底算是工伤,还是不算工伤?
然而俞适野再转念一想,释然了:
别玉也碰我了。总不能他碰我就行,我碰他就不行吧?
***
时间到了第二天,几个小时的飞机以后,俞适野和温别玉来到了日本的土地,他们拿了之前租好的车子,一路开到预约的酒店,等入住了酒店里的总统套房之后,俞适野将行李朝地上一丢,望望套房里三四个房间,很欣慰地对温别玉说:
“这是这家酒店最大的一个套间,有四个房间,两个浴室,厨房餐厅会客室一样不缺,我们终于能够一人拥有一个房间,一人拥有一个浴室,一人拥有一张床了!除此以外,接下去的行动我们也不用被死死捆绑在一起,我要去参观日本的街道,小区,和养老基地,你呢?”
“我主要往景点走。”
“那么我们白天的时候可以分头行动,各自按照自己的步调完成计划,晚上就直接在酒店里见,各自拥有一个舒适的休息环境,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好。”
这段时间以来,温别玉的精神也绷得比较紧,好不容易有个空间可以舒缓一下,他也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只剩下一个小问题了。”
俞适野把好处说完了,差不多可以说一点两人在这场旅游之中必须做的事情了。
“什么问题?”温别玉的语气比较轻松,甚至笑着调侃了一句,“不会又要演戏吧?”
“总体来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俞适野清咳了声。
“考虑到我们确实没有一起行动,不能拍摄出有力的证明视频,所以得用更多的照片和更精致的文字作为替代物。”
“更多的照片我能够理解……”温别玉缓缓说,“更精致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俞适野随便举了个例子:“比如我们进了一家店,吃了中午饭,虽然我们是单独吃的,但必须点上两份餐点,伪装自己正和另外一个人吃饭,同时还要为这餐饭配上一段充满感怀的文字,大概意思是‘有你是用餐,没你是填饱肚子’。”
温别玉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也就是说,这回我们除了尬演之外,还要尬写。”
俞适野读出了温别玉的内心,赶紧安抚:“做戏一分钟,幸福一整天。”
温别玉冷呵一声:“说是一场戏,一场一场又一场,都看不见头了。”
俞适野一半警觉,一半故意转移话题:“这句像是Flag,Flag不要随便立,万一以后成真了呢?”
温别玉瞟了俞适野一眼,也没揭穿人,接上话来:“尬演没有问题,小作文不行。”
俞适野得了这个回复,很满意。他本来也没指望温别玉努力在朋友圈写情话,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纯粹是遵循谈判的原则:总得给对方留点还价的空间。
“可以,小作文我来写,日本多寺庙,你在旅游的时候多拍两张寺庙的照片,我也好发挥。”
“这能发挥什么?”
“这地方能发挥得可多了,你忘记我们之前就去过寺庙求——”俞适野说到这里,突然停住,再接上话的时候,已经跳过了过去的内容,只说,“我们完全可以照搬过去的经验,改改用用。”
温别玉将俞适野没说的补充完:“去寺庙,求姻缘。”
“哦。”俞适野比较乖巧。
温别玉又慢吞吞吐槽:“特意跳过,欲盖弥彰,你这样一掩饰,我反而记得清。”
“哦……”俞适野非常乖巧。
其实没有什么记不记得清。记忆的锁不需要钥匙,一句话,一个动作,哪怕单单一个眼神,也能让过去的画面从封好的匣子中满溢出来,卷成走马灯,往前是一幅,往后是一幅,往左右西东,还是一幅。它们就这样,绕着人,日夜不停歇地转。
温别玉记得自己和俞适野一同去过小城的寺庙。这间寺庙在城里的一座山上,山距离他们的学校半个多小时,是学校春游野营的固定地点,每到三四月份的时候,都会浩浩荡荡地来到山脚,爬山烧烤,获得暂时的放松。
高中二年级的一次春游,在山上发生了些小小的事情。
因为种种原因,反正差不离是不能在其他同学面前输,也不能在其他同学面前怂,明明恐高的俞适野硬是对同学夸下海口,说要征服这座山——而征服这座山的办法,就是站在山顶处像舌头一样伸出去的岩石上。那块岩石一半立在山头,一半虚悬空中,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拔群险峻,非同一般。
当日,俞适野戴了墨镜,扯着自己,一步一步,傲然向山顶的岩石走去。
无数同学以钦佩的目光看着俞适野挺拔的背影。
只有他知道,俞适野墨镜下的双眼已紧紧闭上,完全不敢看前方,他握着自己手的掌心,哆哆嗦嗦,沁出汗来,一层热,一层冷。
他又同情又好笑,还要圆俞适野的面子,只能暂且当人的拐杖,把人慢慢的扶上岩石,站稳了,摆个酷帅的姿势,再下来,在对方耳旁说一声“安全了”。
长长的吁气在他耳旁响起。
俞适野终于睁开了眼睛,藏在墨镜后的双眼小心朝周围试探一圈,总算把炸起的毛收回了。
“别玉,我觉得有你在身旁,好像没那么怕了,你好厉害!以后你也要陪我去更多的地方,帮我把这个恐高的毛病彻底治好,好不好?不准说不好~”
温别玉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大概是看孔雀又精神对自己的抖擞起尾羽的快乐感。为了让俞适野彻底放松下来,他悄悄带着对方离开同学聚集处,在山道上随着人流一同散步,走着走着,走到了间颇为僻静的寺庙。
那时两人刚刚确定感情不久,他们驻足在寺庙的大门外,向庙中看了一会,俞适野摘下脸上的墨镜,提议说:
“反正走到门口了,进去拜一拜解个签?”
他当然没有反对。他们在门口买了一包香,拆开来两人分一分,一同来到菩萨面前。
gu903();灰黑石地上的蒲团褪去鲜艳,朱红廊柱的角落爬上蛛网,端坐在高台的菩萨面带慈悲,慈悲却化成碎木,从它的脸庞斑驳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