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他们离开了。

自那栋疗养院出来以后,温别玉魂不守舍,半天以后,低声说:“爷爷不会喜欢那里的……”

就是那时,他下定决心,告诉温别玉:“我们一起来照顾爷爷吧!”

这个想法并非脑袋一热,在医院的时候,俞适野就已经在想了。

他没有照顾过病人,能够猜测这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

但他觉得问题不算太大,有志者,事竟成。

而且——

他的手被温别玉紧紧抓住,温别玉眼里闪烁的光,是他自认识对方以来,所见最亮的。

而且,他们是一起的,他们如此相信着。

有了决定,温别玉行动起来。俞适野给温别玉出了个注意,温父温母送疗养院的钱不用白不用,只要让他父母把钱打到温别玉的卡里,那温别玉用这张卡里的钱做什么,就是温别玉自己说了算。

这一计划达成得很容易,不用三言两语,这一对夫妻就被忽悠了——他们的心和神,本来也不在这里,当然看不出任何蹊跷。

拿到了钱以后,俞适野和温别玉正式开始物色护工,学习专业知识,甚至去之前的那家疗养院当义工亲自实践了不少次。

一开始有点难,俞适野和温别玉去了几次,就吐了几次。

吐着吐着,慢慢地也学会了不少东西,等到寒假结束,爷爷从医院里出院归家疗养,他们也能够上手,和护工一起照料爷爷。

时间方面还好说,高三已经不需要学习新的知识点了,一个人没有足够的时间照料,两个人轮流,反倒富裕,就将是学习中途的身体锻炼。

倒是金钱开始有些不凑手了,温父温母找的疗养院每月所需费用并不算高,用于支撑护工工资就有些吃力了,至于其他什么药品费营养费各种各样的费用,有些能用老人的医保抵扣,有些不行。

不行的那一些,俞适野和温别玉一直在计算着。

他们马上就要高考了,已经圈定了要考取上海的学校——一个距离这里很近,很繁华,医疗条件更是国内顶尖的城市。

温别玉不想留爷爷一个人在老家,俞适野也觉得,既然他们能在老家把爷爷照顾得好好的,那换一个地方,应该也能行,大学还比高中轻松呢,唯一值得顾虑的,大概就是这中间很具负担的开支了。

他们来回商量了好几轮,想过几个办法,都觉得不是特别好,最后,达成了这样的共识:这四年艰难一点,等大学毕业工作了,就不会再愁钱了。

高中最后那半年的生活,被两人安排得很紧凑。

确实有点累,但他们所获得的成就感足以掩盖身体上的那些疲惫——这半年的认真照顾之下,温别玉的爷爷渐渐恢复了,可以拄着拐杖自己走路了,这是他们高考前获得的最好礼物!

他们的高考无比顺利,双双以超出入取线不少的分数考入了第一志愿。

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原本已经能够走路的爷爷二次中风,程度比第一次严重很多很多。

他和温别玉守在急救室之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等到爷爷再度出来。

爷爷醒了,他失去了声音,在足足三天之后,才找回语言能力,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和……你们……去……上学……”

我不和你们去上学的城市。

俞适野和温别玉不明白为什么爷爷一能说话,说的是这句话。他们还试图去劝说爷爷,可爷爷表现得异常暴躁。

双方的对峙,在爷爷激烈的反应下,以俞适野和温别玉的失败告终。

他们做了新的计划:上海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可以周末回来看老人,如果课程忙,就一周一个人回来,如果不忙,就一同回来。

一开始还是好的。

可是,可是那一次……那一个疏忽。

俞适野从回忆中惊醒。他的身体正在发颤,颤抖让他打了一个寒噤,他退后两步,抬手摸了下额头,摸出满手冷汗,他的双眼也变了,好像瞳孔里贴上了层老旧泛黄的膜,这膜被烧着了,眼前的一切也开始焦黑了。

他无法回忆这些,只能怔怔地想之后的事情。

那后来……他在医院里通知了温父和温母。

赶过来的两人凶恶且轻蔑地推开他:“小孩子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早说了要送到疗养院去接受专业的照顾,现在我爸走了,就是你的错!是你们的错!”

其他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这一道,在耳旁不停大声循环,怎么也关不掉。

是我没有将老人照顾好。

俞适野茫然地随同耳中声音想。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狂风打碎象牙塔,血和眼泪,让天真与自负一同坍塌。

作者有话要说:国内的养老院确实存在着设施老化和从业人员严重缺乏的状态,这是一个很辛苦的工作,工资还不算高(。

不过近年还是在这方面投入了很大的政策倾斜的,总体是在摸索着变好。

第二十四章

“我该怎么办?”

讷讷的疑问自地上的人嘴里传出来,有些涩,像在话里藏了小石子,一颗一颗硌着人。

时间真像一条悠长的迷宫,曲曲折折,蜿蜒辗转,人在其中走了许久,还是回到了最初的位置,面临同样的东西。

俞适野将手插在兜里,他摸出了一根烟,有点想抽,可最后还是丢进垃圾桶。

他对坐在地上的人说话:“未来固然重要,现在就可以抛弃了吗?”

这引来对方茫然的一眼。

俞适野耐心地解释:“把爸爸接来的希望在遥远的未来,你为之拼搏没有错,但未来还在很远的地方,我们总得把现在的日子先过了。如果给不了爸爸希望,那总要给爸爸一些安慰吧?”

儿子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我知道了……”

稍作整理,收拾狼狈,两人再度回到屋子里。

他们出去的一会儿里,地上的杂乱已经被收拾了,老店长垂头喝着水,背脊还挺着,但银白的发丝和横生的皱纹尽情将他苍老的模样透露出来。

总有那么一天,你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衰老,如同走过岁月的岩石,遮不去满身风化出的千疮百孔。

俞适野的目光在老店长身上一掠而过,很快转到温别玉身上。

温别玉没有坐着,他倚墙站立,双手环抱,目光虚掷,有点发怔,有点焦躁。

他是在想当年的事情。

仅只目光一触,俞适野就明了了。

他心中陡升一股焦急,当年的事他不想回忆,更不想让温别玉回忆。

gu903();“爸!”儿子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