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2)

“别玉,”俞适野喊住人,慢悠悠,“你卧室的床头柜打开了。”

果不其然,这人背脊一僵,火速回身,探望床头柜。

“但被我关上了。”俞适野大喘气式把话说完。

“谢谢……”温别玉一句没说完,俞适野又插嘴。

“上回我跟你到这里来,让你先进来收拾五分钟,你收拾得就是这个柜子吧?是不是把放在台面上的东西收拾到柜子里去了?毕竟光秃秃的床头柜看着还挺奇怪的。”俞适野再次说话,他正在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的小推理。

温别玉僵住了。

他站在原地,可心脏开始嘭嘭嘭地慌乱跳动,失了序般。

俞适野还在说话,不知不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很多,低沉而温柔:

“让我想想,一般能长期放在床头的东西不多,需要收起来的东西就更少。所以……那不会是一张相片吧?你放在床头的,是你前夫的相片。”

慌乱的心跳骤然停顿,温别玉愣住,他张开嘴巴,想要说话。

在此之前,俞适野含着笑,望着人,缱绻的情愫藏在他的眼里,重叠地凝聚成一道透亮的光,覆上他的瞳孔:

“真是想不到啊。原来在你这里,我们结了婚,又离婚,再结婚,都二婚了?”

第四十七章

当俞适野说出了这句话后,他眼睁睁地看着温别玉的脸色刷白了,站不稳般退后一步,靠在墙上。可是坚硬的墙壁似乎也没有给温别玉足够的支撑,靠着墙的人,依旧在轻颤,控制不住地轻颤。

俞适野的心顿时被揪起来了。

他上前一步,又硬生生停下,因为温别玉开口说话了。

靠墙的人低垂下头,发丝掉下来遮住他的眼,让他的神色拢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霭中,他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因为他的声音是如此的平静,平静里,还有茫乎。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样也许会让我们不那么尴尬。”

俞适野静静听着,末了问:“那你打算一直都不告诉我吗?”

温别玉先是沉默,接着抬起头来,笼罩在他脸上的雾进入了他的眼,他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其实我们说开以后,我就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该怎么告诉你。也许……也许等我们感情再深一些,我会和你说吧,就当闲谈时聊聊过去的事。”

摇摆的心声,如同客厅里时钟的嘀嗒声,一下振颤,一下彷徨。

当振颤与彷徨到达俞适野的心底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应激似地泛起一阵冷和热。

俞适野全能够明白。

温别玉的感情,热烈又克制,纯粹而隐忍,他是爱情里最狂热的信徒,也是爱情里最虔诚的拥趸。他的爱意,全无保留,不参杂其余任何算计。

他不想将自己的爱变成负担,更不想以此负担来收回任何非关爱情的回应。

俞适野的心浸没在滚油里,没来由产生了一阵愤怒似的怨怪。

怨怪公平冷酷的时间,怨怪阴差阳错的误会,怨怪自己,甚至有些怨怪温别玉。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

如果真的像见面之初说的,分开的九年里结了婚,有了更喜欢的人……多好啊?

这样就不用背着一份无望的感情,走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漆黑的路。

这条路那么长,崎岖又险峻,丛生着荆棘与烈火,攀登时没人能拉他,跌倒时没人能扶他,他流血了,烧伤了,哪怕累了,倒下了,再也走不动,血肉和泥土生长在一起,也无人知晓,无人分担。

……真是个傻瓜。

俞适野心中酸涩。

如果我没有回来,如果我们没有再相遇,这家伙该怎么办?

还有我,我又该怎么办?

他这时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过去那些年和旁人的相处中,总是走不到最后。

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合适,可同时也因为,他已经见到过一个最好的人,得到过一份最好的感情。当这份感情离他而去,他的心也随之憔悴。

有个人告诉他可以从憔悴之中走出来。

他为此做出了很多改变,很多努力……他也曾以为自己确实从中走出来了,可并没有。

心总明白一切,心只是沉默。

所以此后其余,始终不美满。

俞适野看着温别玉,突然很想拥抱他,他勾起唇,对人诱哄说:

“别玉,到我怀里来。”

倚墙站着的人目光凝定了,他停顿几秒钟,朝俞适野走去。

一步跨出,残留在温别玉身上的轻颤,连同荆棘与烈火,孤独与漆黑,一同被抛弃在脚下,他脱掉了枷锁,轻盈拥抱俞适野。

俞适野拥抱温别玉,抚着对方的背脊。

走出来的建议其实并没有错。

俞适野想。

只是当时的他没能明白,“走出来”,除了可以和别人开启一段新的感情之外,还可以选择和他爱的那个人,重新开始。

他替温别玉理了下微乱的头发,擦去下边点点汗水,再对温别玉耳语:“别玉,你把我喜欢的那些书,放哪里了?”

“……”事到如今,温别玉也只好乖乖说话,“怕你看见,收拾到柜子里了。”

俞适野:“那你待会是不是还要搬出来?”

温别玉的表情发生了点变化,大概是懊恼混杂着放空:“明天再说吧。”

“那……”俞适野继续问,这些问题在他的嘴里,又甜蜜又刁钻,“你给我的书留了多少位置?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十分之一?”

温别玉抿抿唇,尴尬之中混杂着气恼,瞪了俞适野一眼,然后回答:“五分之一,杂书不要多看。”

“这时候的你真的太有管家婆的风范了。”俞适野叹了口气,这口气像一朵绵软的云,“除了这些,你还做了什么?买了成对的生活用品,等我回来使用吗?”

白云扑到温别玉的身上,将温别玉扑得晕了些,一不留神,就继续说了:“情侣的比较好看……”

“还专门去买我的尺码的衣服?”

“不是专门。”温别玉下意识接了一句,接完清醒一点,想要闭嘴,可是左想右想,此时闭嘴,似乎没有了任何意义,“……就是偶尔会觉得有些衣服很适合你。”

“还有呢?”俞适野又问。

“没有了。”温别玉否认说。

俞适野看了温别玉许久,轻声说:“日历上用红笔圈出来的日子,有我的生日。”

一年的日历上,只有两个日子被圈出。

一个是温别玉爷爷的忌日。

一个,是他的生日。

那两笔猩红,如同心上的血痕,代表着这是唯二被牢牢刻入温别玉生命的日子。

但逝者已逝,生者远离,无论哪一个日子,能带给温别玉的,似乎都只有追忆,静若密林深潭,宛如愁绪凝结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