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威熙的脸色同样难看,“法莱特背后的组织还没有找到,那些人还没有揪出来,你知道瓦弗波德将要面临——”话戛然而止,她深吸一口气,“威黛,我不能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威黛盯着她,又惊又怒,眼眶猩红,“你觉得你是小?他们是大?一个男权组织而已,不仅不值得你损伤精神力,甚至不值得你耗费心力!这个组织揪不揪出来对帝国没有任何影响!即便有一天瓦弗波德的男性全部变成你口中的那个组织的人,瓦弗波德也不会变成男人的天下!”
“那如果女性也变了呢?!”
“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像曾经的你那样吗?臣服于男人?为男人守身?变成男人的附庸?!”
“对!”
“除非瓦弗波德女人们的灵魂变成另一个人,否则永远不可能让我们跪下!”
威熙盯着她,没有说话。她胸脯重重起伏,嘴唇紧抿。
威黛和威熙紧紧对视着,一瞬间福至心灵,她眼眶更红了,“那我威黛的灵魂在哪儿,哪儿就是瓦弗波德。”
一瞬间万箭穿心,威熙后退一步,泪流如注。
威黛看着崩溃的威熙,心如刀绞,她不敢深想,然而一切指向最不可思议的事实——那是她多次猜想最终由于过于魔幻而次次否定的事实。
十二岁前的威熙,十二岁之后的威熙,二十二岁的威熙。一切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老天爷啊,十二岁。
威黛闭上眼,脑中划过十二岁穿着铠甲意气风发的威熙,眼泪再难忍住,十二岁,帝国奉为珍宝的女孩儿,她去了一个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竟然对男人避如蛇蝎,一个奴隶就让她方寸大乱,一个组织就让她以命相搏!
她怎么能如此轻贱自己,男人算什么东西!
“威熙,你好蠢!”威黛又痛又怒,声音颤得把控不住,眼泪直流,“这里是瓦弗波德,不是你曾经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女性创造,它永远不会变成你恐惧的那个地方!即便有一天那边的男人全部过来了,瓦弗波德的女性也不会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即便有一天所有的瓦弗波德女性被迫去到另一个地方,我们也会在那里建造新的瓦弗波德!”
“请你牢牢记住,把这句话刻在你的灵魂上!”威黛冲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不允许她捂眼睛,两双通红湿润的眼睛四目相对,威黛手用力到发白,“你是瓦弗波德的荣耀!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你要开创瓦弗波德新的历史,绝不能就此倒下!”
威熙抱住威黛,脑袋靠在她肩上,滚烫的眼泪很快洇湿威黛的肩膀,威黛回抱住她,威熙感觉到背上一片湿意。
她太累了。
她也太怕了。
她原本以为回来了就好了。
可是没有变好。
她没有变好,瓦弗波德也没有变好。
阿尔思阴魂不散。
她闭上眼睛的每一刻,感觉到的都是阿尔思男性的目光。她睁眼的每一刻,都在怀疑面前的谁是不是阿尔思人。
她用尽全力,才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她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这个骄傲的壳子。
可是她早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了。
她早就被摧毁了。
威黛感觉到背上一片刺痛,那是威熙的指甲抓紧带来的痛感。肩上热流依旧,威熙的哭泣没有声音。
威黛深吸一口气,愤怒感渐渐平息,她一瞬间就理解了威熙的隐瞒。
她如何能责怪她呢?
天之骄子的自尊心已经稀碎,十二岁的女孩孤掌难鸣,重回故国,遍体鳞伤,内里早就是一片废墟,谁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她将遮羞布扯开,将所经历的一切展示给人看呢?
光是想象女性为男性守身如玉,臣服男性的样子她就已经怒不可竭,还有呢?
那是怎样的世界?
女性没有工作吗?女性不会生育吗?女性的精神力呢?女性的野心呢?男性凭什么统治世界?男性的优势在哪里?女孩难道要跟着父亲姓吗?母亲们不保护她们吗?
如果所有的答案和瓦弗波德相反呢?
——女性没有工作,或者很难找到工作,即便找到了工作,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职位,国家机构从上到下都是男性;
——女性不会生育吗?不,不可能,这是女性的生理构造,不可能被改变。那就是女性会生育,然后呢?生育权属于谁?女性以生出男宝为荣吗?初生的女宝呢?有人亲吻她们吗?有人为她们的出生兴高采烈吗?她们的母亲同为女性,真的一点儿不会因为她们的降生有一点儿高兴吗?
——女性的精神力呢?她们不是天生比男性强吗?那么男性是如何竞争过女性的?像帕特肯事件那样吗?直接要求男女不同分?还是只要是男性就可以?或者根本不允许女性竞争?是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让女性参与竞争……
——那么,就没有工作,没有野心,或者,从小被教育不允许有野心,不要和男性比,从小鼓吹男性,让女性以男性为荣。
——女性是礼物,是财产,是附庸,被弃之蔽履,被剥夺权利,夹缝生存,战战兢兢!
威黛睫毛一抖。
是这样吗?
不可能吧……
身为一个女性,她们真的愿意?
如果……是呢?
如果——威黛睫毛抖动,新的湿意泛上来,如果,威熙真的去了那样一个世界……
啊,老天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