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懵了一下,才道:“你不知道?那你怎么能回应他?”
跟陛下相比,姚燕燕带孩子的经验就显得比较丰富了,担心被小元宵听见,她压低声音道:“陛下你没发现吗?小元宵现在好想能听懂咱们说话了,我刚刚要是不回应他,他肯定不高兴了。”
自从上一次把小元宵弄哭以后,皇帝陛下就明白自己闹了个乌龙,当时还不到两个月的小元宵怎么可能听得懂他说话呢?真要听懂了,那不是神童那得是妖精了!而后来事务繁多,皇帝陛下很少再有时间陪伴小元宵,因此听到姚燕燕说小元宵能听懂他们说话了,还颇有些惊异。
他看着小元宵对他俩爱答不理,却对街上的新奇玩意儿十分钟意的样子,有些不高兴,他觉得小元宵再这样下去,将来可能会变成忤逆父母的不孝儿子。
这娃娃可是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将来要是忤逆不孝,那他们俩可就亏大了!
皇帝陛下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个好主意。他凑到姚燕燕耳边嘀嘀咕咕一阵,姚燕燕听完一脸惊异,“不会吓坏孩子吧!”
皇帝陛下一脸真诚地看着她,“燕燕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这可是咱俩的孩子。”
姚燕燕一想也是,小元宵毕竟是他们的儿子,陛下害谁也不能害了小元宵啊!
谁料他们俩的计划还没施行,就遇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两人微服出巡,一是体察民情,二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出来松泛松泛,顺便带着宝宝见见世面。因此马车到达城南后,两人就带着元宵下来步行了,这会儿两人刚要找家茶馆或是酒楼坐下。就听见前头传来激烈的吵闹声,还夹着几声少女的哭喊。
姚燕燕道:“前面是怎么回事?”
皇帝陛下:“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话毕,身边的护卫就立刻隔开人群,让陛下和娘娘上前。
皇帝陛下抬手护着怀里的小元宵,和姚燕燕一起走上前去。
就见一名老汉拉扯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女,一边扯一边厉声斥骂:“不要脸的贱丫头!成日不着家,竟是勾搭上了野男人!”
那少女满脸泪水,辩驳道:“爹,我没有,我只是帮他看病!”
老汉啐了一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出去谁信?我老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你偏不听!现在可好,倒叫乡亲们看笑话,我看以后谁肯娶你!”
周围百姓挤在旁边看热闹,也有人劝说那老汉和少女的,说是父女之间哪儿有隔夜仇,好好把话说清楚就行了!
但老汉不为所动,这时便有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挤开人群,出现在两人面前,对那老汉解释道:“老伯,您女儿是为了救我的命才留在屋内的,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邻居当时还在一旁看着,他们可以作证的,求您不要为难她!”
少女连忙点头,“爹,当时真有其他人在,我只是给他治伤看病,别的事儿半点没做。”
老汉闻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下一刻,他认出了男人松垮的衣裳下面缠住伤口的布条,那是女儿拿剪子剪开后,水煮过后晒好了的,他勃然色变,指着男人衣裳下露出的布条一角,厉声道:“你连人家男人的身子都瞧见了,还敢说没什么!”
围观百姓顿时哗然,这医女向来只是给女子看病的,因着有些妇人疾病是忌讳让男人瞧见的,但如今世道开放了许多,医女给男子看病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毕竟连皇帝妃嫔都能改嫁了,女子给男子看病又算得了什么?
但如果只是看病也就罢了,这姑娘竟连人家男人的身体也看了摸了,这可就……有伤风化了。
老汉也是这么想的,他怒道:“要么,你今天就和这男人成婚,要么,你就一头撞死了事,省得活在这世上给我郁家丢人!”
原来这老汉是郁氏医馆的主人,难怪能教出一个懂医术的女儿。
那少女闻言,却是连连摆手,说她只是救了那男人,医者父母心,她眼里只有病情轻重没有男女之分,是万万不能因此就嫁给那男人的!
那男子也明显不愿意,为难地表示他已经有了未婚妻,虽感激少女的救命之恩,但绝不能因此误了终身大事!
看着他们二人,老汉面上怒气越来越重,竟是狠心对女儿道:“既然如此,回去我就给你浸猪笼,免得留在世上污了我郁家百年清白!”
“这位老先生,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太过分了吗?”
老人狠话刚刚说完,就忽然插入一道清亮的女音,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一名衣着华贵、容颜美艳到了极致的女人,旁边有一男子抱着娃娃,与她极为亲近,明显是她丈夫,而在两人身后,还跟着数名护卫,这样的阵仗一看就知来历不凡。
第125章
老人见这夫妻俩不似平头百姓,面上缓和了几分,道:“这位夫人,这是老夫家事,还请您不要过问。”
姚燕燕不急不缓道:“老先生都要当街杀人了,我怎么就不能管?早在五月初,陛下就下令,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强迫女子浸猪笼、上吊等等,否则视同谋杀,老先生既然是个大夫,必定是识字的,想来不会不识得这条政令。不过就算老先生当真不识字,也不妨碍官差将您捉拿定罪。”
“你……”老人气急,正要再说话,又听眼前这女子道:“再者,令爱方才都说了,医者眼里只有病情轻重,没有男女之入分,按老先生的说法,令爱只是在治伤时碰了那男人的身体便要嫁给他,那老先生你行医多年,如今岂非已妻妾成群?”
“荒谬,老夫是男子,岂能与女子相比?”老人反驳道。
姚燕燕便笑了,“既如此,令爱治疗的又不是个被女子碰了一下就非得寻死觅活以身相许的贞洁烈男,老先生又何必非逼着令爱下嫁?”
老人气道:“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姚燕燕嗤笑,“我若当真是强词夺理,先生又何必恼怒?我若当真不讲道理,此刻早已令身边侍卫将老先生捉拿到衙门去了,又哪里会在这里耗费口舌?”姚燕燕觉得自己现在脾气已经很好了,也已经很讲道理了,若是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在有权有势的情形下,早就一拳头将老人打趴下,然后拉着他女儿趾高气扬地走了,哪里还会在这里跟他说这许多废话?
皇帝陛下见姚燕燕几句话就将那老头气得说不出来的样子,笑道:“娘子说得对,像这种当街藐视律法,堂而皇之说要谋害女儿的人,早该抓进衙门打个几十大板,他才能长记性。”
他看了一眼那被老人拉着的小姑娘,瞧着才十六的模样,而那老人的年纪,明显已上了六十,便对姚燕燕说了一句,“娘子你看,这老人年岁这般大了,却有个年方二八的女儿,说不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姚燕燕闻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那父女俩,点头道:“方才还真没想到这层,夫君你说得有道理啊!”
他们自觉说话声并不大,却还是叫那老人听见了,老头子气得嘴巴都哆嗦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两个不可言喻的怪物。
他放开女儿,抬起手指就要指向那对说话难听的年轻夫妇,下一刻,却见护在那两人身边的侍卫走上前,用套在剑鞘中的长剑将他的手按下,面色冷淡道:“不许对我家老爷和夫人无礼!”
见到这些人竟然还带着兵器,老人瑟缩了一下,围观百姓也不敢再大声说话了,这种特制的刀剑跟平头百姓用的菜刀镰刀可不同,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用得起的。
意识到这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物,老人没敢再说话,只是面色更加差了。
姚燕燕道:“老先生,如今的世道和从前不同了,你女儿能不辞辛苦去救治一个陌生男子,说明其医术不俗、心地良善,这样一个好女儿,你不好好珍惜,反而因为一点世俗陈见就要将她害死,你不觉得良心有愧?”
皇帝陛下附和道:“我家娘子说得对,如今世道和以前不同了,女子也可走出家门干出一番事业,即便你是她父亲,也不能将其禁锢在家中,这是犯法的!”
那被老人拉着的少女听了这番话,感激地看了两人一眼,才对老人道:“爹,你都听到了,女儿已经大了,女儿想要走出家门,行医救人,医者眼中无男女,女儿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门风之事!求爹爹成全!”
说着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