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当即笑道:“郁大夫过谦了,您养了那样一个好女儿,我羡慕还来不及呢!我听说她在军中行医,不知救治了多少受伤将士。令爱医术高明又心地善良,犬子若是能将之娶回家,那才是三生有幸啊!”
郁大夫不敢置信道:“可她在外抛头露面……”
赵员外摆手道:“现今世道同以前不同了,令爱为了救人,连前线都敢去,可见是巾帼不让须眉?多少男子都比不上她,现在外头谁不在说医女馆里的女大夫是女英雄?”赵员外可早就打听过了,郁宜欢救了那么多将士,那可都是人脉啊!再者,那医女馆是皇后娘娘建的,郁宜欢说不准还能有机会见到娘娘呢,若是他儿子能娶到郁宜欢,将来仕途上岂非一片光明?
赵员外离开前,还殷切地对郁大夫道:“郁大夫,您可要好好考虑,我绝对是真心实意替小儿求娶令爱的。”
郁大夫送走赵员外后,又接待了几人,却不是病人,而是来求娶他家女儿的,他将人一一送走后,便一个人坐在医馆大堂里,垂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他忽然被街上的动静惊醒,抬眼望去,就见几名两名衙役押着一个模样邋遢的中年汉子走在街上,其中一名衙役一边走一边还大声宣扬此人犯下的恶行。
原来这人是京城治下十里镇的人,他不但欺压老弱妇孺,还抢走人家的抚恤金!
“呸!不要脸!不知耻!”
“诸位可记清了这人,今后可万不能同这种人来往!”
“我家猪肉也不卖给他!”
若不是被衙役喝止,只怕已经有人往那男人身上扔石头了。
郁大夫对这人也很是不耻,他为人古板,对待这种欺压老弱妇孺的人更是深恶痛绝。当下便仔细瞧了两眼,决定日后这人若是上他这儿来要治病买药,要比旁人贵上两成。
不过还没等他看仔细,又有一人被衙役拉过来巡街,这一人的罪行竟然是打骂妻儿、侵占媳妇嫁妆。
郁大夫见状一惊,这种事竟然也能定罪,更叫他惊异的是,将这男子告上衙门的,竟然就是他的婆娘,且听衙役讲述,两人已在县令的见证下和离了。
沿街看热闹的百姓说什么的都有。要换做以前,有媳妇敢将丈夫告上衙门,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是这会儿,街上却有人说那妇人做得对。有几名男子说那妇人竟将丈夫告上衙门太过恶毒,却立刻被人堵了回去,一群人顿时在街上吵做一团。
郁大夫有些恍惚,只觉得不知什么时候,这风气就就变了。
难道……他女儿说的,才是对的?
他怔怔地迈进医馆,想要让伙计将门关了,他要回去好好再想想,又怕待会儿有病人来,找不到地方,只好放下这个念头。
一转眼入了夜,伙计回家去了,郁大夫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将大门关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怯怯道:“爹……”
郁大夫眼底一热,回过身时却已经板起了脸,冷冷道:“还知道回来?”
他将关了一半的医馆大门撇下,自顾自迈进了后头的院子。郁宜欢见状,愣了一下,而后露出笑容来,连忙快步过去,放下包袱,就把医馆大门关好。
父女俩许久未见面,坐在屋子里时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许久之后,郁大夫道:“你要出去行医,我也不再拦着你,只是日后,要时常回家。”
郁宜欢没想到竟能听到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惊喜地露出笑容。
郁大夫又道:“正好你回来了,为父要给你定一门亲事,就是城东赵员外家的次子。”
也正是这个时候,兰家姐弟坐在堂屋里,兰梦诗问道:“听说你有喜欢的姑娘了,什么时候去提亲?”
兰梦征红了脸,“谁说的?我才不喜欢她!”
为了转移姐姐的注意力,兰梦征问道:“姐,之前说的那个书生,何时来提亲?你的终身大事都还没着落,我着什么急?”
兰梦诗面上微微一红,说道:“我已经和他说了,若是他能再等两年,我就嫁给他。”
她还要在娘娘身边再当两年差,至少,要等到陛下和娘娘不必为了银钱烦心的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她才能问心无愧地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
在兰梦诗心里,她和弟弟做的那点事,远远不足以报答陛下和娘娘的大恩。
第157章(捉虫)
兰梦诗心里想的是报恩,兰梦征却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他点头道:“也是,那个书生现在还只是个小小的太守,如何能配得上姐姐?至少也要等到他往上升几级。”也不知杨辞有没有那个能耐,若是两年后他还只是个太守,那他姐姐怎么办?两年后姐姐都二十一岁了!
兰梦征想到这里又有些担忧了,他道:“姐,万一杨辞反悔怎么办?你如今都十九了。”
兰梦诗毫不犹豫道:“他不会的,若是他真的反悔了,我倒还看清了这人,免得将来成婚以后伤心。”
兰梦诗早就不是那种闺阁中柔弱天真的少女了,在娘娘身边待了那么久,又和周晚香一起,里里外外处理了那么多事,岁月将坚毅与柔韧浸染入她的眼底眉梢,即便她外表纤弱秀丽,但细细看进她的眼底,却能发现她骨子里的果敢坚强,杨辞比她还大几个月,在她面前却显得稚嫩了。
兴许也是这样,杨辞才对她一见钟情,柔弱美貌的女子不少,但是像兰梦诗这样柔中带刚的,却很少见。
姐弟俩说了一会儿,外头忽然渐渐响起扑簌簌的动静。兰梦征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冷风从外头浸入,又被他结实的身体档得严严实实,只余下些微的凉意传到兰梦诗那里。
兰梦征侧头看他,就见屋内烛火映照下,弟弟的面上露出一抹暖暖的笑意,“姐,下雪了!”
兰梦诗起身走过去,姐弟俩并肩站在窗边,一起抬头望着夜空,雪越下越大,片片鹅羽般轻轻缓缓地从空中落下。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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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下雪了!”
李老大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正拉着驴车往村里赶。他今日天还没亮就拉着货进县城卖,回来时天都黑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地面上渐渐积起来的雪,他脚步轻快地走进了村子。
村门口正有个穿得同样厚实的男人在来回踱步,是他兄弟,瞅见他来了,连忙上前几步帮忙拉着驴车进来。
两人一道进了家门,满面沧桑的李老头迎出来,见儿子是拉着驴车回来的,不由心疼道:“从县里到村里这么远,你咋就走回来了?坐车上还能轻快些!”
李老大嘿嘿一笑,道:“爹,我这不是怕累坏了咱家的驴子?这可是宝贝疙瘩!”说着,父子三人就帮忙将驴车上的货卸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