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做饭去了,其他几人还在那儿研究最后的细则问题。分家产的大方向上,是各房先挑出绝对不让的东西,像王香芹选择了猪舍和猪们,宁氏选择了她的小食摊儿和驴车,田氏和牛氏没表态,温氏在最后选了鸡舍所在的那块地。
最终,温氏除了那五亩地以及鸡舍和剩余的所有鸡外,还得了十亩中等水田,以及二百七十两银子。
宁氏要的小食摊儿和驴车,包括驴都归了她,水田旱地都要了一些,宅基地则选在了离鸡舍不远的那块,比较小,一共也就不到两亩。而比起宅基地小,她更不愿意跟温氏当邻居,但因为之前买地的时候,就是选离家不远买的,除了那块外,也没别的好地了。又因为她要了足足三百两银子,所以相对的在宅基地上吃点儿亏也没办法了。
田氏本性保守,于她而言,钱那么多也没啥用。因此她就是要田产,宁可少要或者不要银子。宅基地则在老宅的另外一边,很小,大概也就一亩地那么大。为了弥补这一点,朱母做主将耕牛给了她,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用于盖房子和家用。
王香芹猪舍所在的那块地比较小,又将附近两块连在一起的地都给了她,其中就包括了水井,面积倒是不算大,也就四亩地多一点。田产方面,她没要水田,要的是旱地,因此亩数多一些,有多半就是当初买下来专门种植苜蓿的地。银子则是一百两,老宅也归了她。
牛氏收了那虎劲儿,又恢复了原先小媳妇的模样,问她要什么,她就说一切听五郎的。五郎受宠若惊,天知道他和兄弟们都是一脸的懵圈,这分家大事啊,爷们一点儿话都插不上,真是老惨老惨了。不过,就算将选择权给了他,他也不知道选啥好,最终表示听娘的。
因此,五郎和六郎的那份就由朱母做主了,安顿好后,就请了长房的人做见证。
其实吧,不管怎么说,都没办法做到完全平均的。假如家里人都有意见的话,长房那头也会帮着出面分家产,不过这样一来,就难免被人在背后嘀咕了。
大头分完了,余下的秋粮倒是容易,毕竟这玩意儿要均分还是可以的。哪知等长房的人来了,温氏又作幺,非说她家人口多,要多分一些粮食。
温氏这是吃准了朱母不爱在外人面前丢脸面,哪怕长房也不算什么外人,朱母也不会当面训斥她。她不光要求多分几石粮食,又要求锅碗瓢盆、柜子箱子、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归她。
说真的,都到这份上了,差一点也什么。
朱母问过了其他几个儿媳妇的意见,摇头叹息着多给温氏分了一点。而朱父则是深深的看了大郎一眼,什么都没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大郎脸色煞白,他也没想到温氏会当着长房的面发难,尤其就几个锅碗瓢盆,压根就不值钱,这些东西都是早先置办下来的,哪怕老朱家发财以后,也不会将好端端的粗瓷碗丢了另买新的。至于家具,也一样都是旧物,这算成钱连个二两银子都没有。粮食倒是稍微值点钱,可说到底,都已经分了那么多了,何必再计较这么点儿东西呢?
没人当面说什么,可谁知道人家回去后会嘀咕什么?
长房派来做见证的人,就是朱家大伯和大伯母,又来了大堂兄夫妻俩,看看能帮什么忙,结果忙没帮上,却是看到了这么一出。
“还有每年给的孝敬钱,你们商量过了吗?”朱家大伯不忍心看弟弟唉声叹气的,忙岔开了话题。
当下,朱母便说出了要求儿子们每年给的米粮和钱的具体数目,比朱家阿奶当初要的略高一些,毕竟朱父是兄弟八人,而他们这边则是六人。总得来说,这个数目完全在正常范围内,配上之前各房分得的家产数目,可以说是少得可怜了。
朱家大伯问几个侄儿,听闻都没意见后,便道:“正好眼下秋收结束了,你们各家又都有钱,赶紧趁着农闲把房子盖起来。对了,四郎啊,你爹娘说老屋归了你,可在房舍盖好之前,他们还是可以住在老屋里的,你知道吧?”
四郎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大伯。”
“那就这样吧。”朱家大伯想想没有遗漏的地方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还有一桩事儿没说。”朱父喊住了他大哥,“我们俩口子不打算跟大郎了,让四郎小俩口给我们养老。”
第051章
顺顺利利的分家过程,到这儿突然就卡了壳。
朱大郎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他爹,他从分家初始就不曾吭声,哪怕后面温氏为了争夺那几个锅碗瓢盆丢尽了脸面,他也不曾出过一声。可到了这会儿,他却不能再沉默了,只无比震惊的问:“爹,爹你刚才说什么?你不跟我……”
“嗯,我和你娘商量过了,打算跟着四郎小俩口过日子。六郎没成亲之前也跟着我们,等回头他的亲事说定了,就立马给他盖屋让他也搬出去。”朱父说这话的时候,是一脸的平静,可在这平静的外表下,眼底里却难掩失望,“唉,就这样吧。”
“什么就这样?”大郎不由的惊呼出声,“这谁家不是长子养老的?爹你为啥要跟着四郎?我做错了什么?”
朱父深深的看了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长子一眼,随后却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别问那么多了,就算家家户户都是长子养老的,可我这个当爹的既然说了不要你养老……行吧,就这样吧。”
大郎心里堵得慌,左看右看,似乎是想找个人帮他说话,可他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就连特地请过来作为公证人的朱大伯和大伯娘都默不作声。末了,大郎只能看向他媳妇温氏,毕竟在他看来,媳妇肯定是站在他这边的。
温氏倒的确是站在他这边的,刚听到朱父说要跟着四郎夫妻俩,她也是万分震惊的。可就算她几乎要脱口而出质问声之时,她忽的悟了。
是的,身为长子长媳要是不负责养老,必然是会被人在背后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但相较于这个而言,不养老的好处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每年要给一定的米粮和钱,那又能值当什么?比起这个,自己当家做主才是顶顶重要的。
权衡利弊之后,温氏冷笑出声:“大郎你还没看明白?这事儿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你看看,二弟妹、三弟妹有半点儿惊讶不?还没想通?这是娘觉得咱们靠不住,非要让她亲生的儿子养老呢!”
朱父怒了:“别人不知道缘由你还不知道?别的能耐没有,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要是不满四郎,回头我叫二郎养老可好?给你台阶还不下,非要人把话砸到你脸上才好?”
温氏没想到公爹会突然发难,即便今个儿反驳的人是婆婆,她都有底气怼回去。毕竟,朱母是续弦这个事儿,村子里略年长一些的人都知道。哪怕因为朱母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操持这个家,已经极少有人说起这个事儿了,可只要她今个儿把话挑明了,回头自然会有流言蜚语出来的。
谁知,朱父居然出头了。
见长媳没了言语,朱父又看向他那长子:“大郎,你娘进门那么多年,对你们兄弟几个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想你还是看得出来的。今个儿在场的也都是自己人,我索性把话给你说明白了。我不是非要四郎给我养老,我是不相信你了!我觉得你靠不住,男人可以让着婆娘,却不能真叫个婆娘骑到头上去!可你是我的儿子,我的长子啊!就算你再怎么做事不地道,我也不能真的毁了你。”
“我……”大郎一脸的挣扎,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对。
其实,直到这会儿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仔细想想肯定是因为早先卖病鸡一事,可这事儿真就有那么严重?不就是以次充好吗?尽管不能说每个商家都是不地道的,可做买卖的,短斤缺两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以前他去货郎那头买东西,人家还少给了些呢。
说实话,哪怕明知道做买卖最重要的是口碑,一旦坏了就很能再续上。可问题在于,这世上短视的人不少,像开铺子做长久买卖的,自然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坑人。可还有一些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糊口的,这种就不一定会这般讲究了。看你一副精明样儿兴许不敢坑你,可遇到上长相憨厚的,或者小孩儿拿钱去买糖块果子的,不坑你坑谁?
大郎因为是老朱家长子的缘故,对外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来处理的,这碰到的人多了,自然难免会遇到一些波折。他长得就是一脸憨样,每回被人坑了,他除了自认倒霉之外,也没别的法子,最多也就是下回不找那人买东西,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理会了。
也就是这个缘故,当温氏提出将病鸡充当好鸡卖时,他最多就是感到心里没底气,可当温氏坚持时,他也就顺势闭嘴了。
结果呢?以次充好不就是跟短斤缺两差不多吗?怎么就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朱父见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压根就没反省,偏偏这个事儿,得自己想通了才好,旁人说再多也没用。无奈之下,朱父只得再度强调:“你要还拿我当你爹看,就听我的!”
大郎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没出声,只颓废的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说到底,这年头还是父母说了算,有道理没道理都一样,反正爹娘都开了口,当儿女的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乖乖听话就成。真要是闹开了,没人会指责父母做得不对,只会将所有的责任归咎到儿女身上。
不孝的罪名,朱大郎夫妻俩是绝对承担不起的。
最终,这家还是分了。
朱大伯见弟弟一脸的颓废,很是不忍心:“你跟我去老屋吃个饭吧,正好也要跟娘说说这事儿。弟妹啊,今个儿晚饭也不用等了,我回头跟他喝两杯。”又让他媳妇留下帮忙,朱大伯拉着朱父很快就离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帮忙的,眼下主要也就是跟里长那头支会一声,从今往后一家就变成五家了,六郎还未娶妻暂时就不分。更确切的是,因为朱父朱母并不离开老屋,实际上的操作是大郎、二郎、三郎、五郎先后离开老屋,搬出去单过。还有就是,田契地契也是要过户的,这个比较麻烦,还需要过户的契税钱,看今个儿这光景肯定是来不及的,得明个儿一早再去。
别的,像钱粮之类的,刚才说话间也就分好了。几人搭把手,就将粮食从原本的粮仓里搬到了各人的屋子里,剩下的自然就是朱父朱母以及四郎他们几个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