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系统对王香芹如今猪舍的评价仍然停留在家庭小作坊模式,离下一步遥遥无期。王香芹其实已经记不住具体阶段的名称了,只依稀记得,想要脱离家庭小作坊模式的首要条件就是雇佣。
赚钱的四大阶段本来就是:你替别人干活赚钱,你为自己干活赚钱,你雇佣别人为你干活赚钱,以及最终的你出钱让钱来帮你赚钱。
王香芹至今还处于第二阶段,四郎属于她的丈夫,哪怕六郎好了,也是家人,而非雇佣工。
记不清楚究竟要雇佣几人才算脱离家庭小作坊模式,王香芹琢磨着,也确实要朝着这方面去准备了。眼下,地里的活儿主要是由朱父和六郎在忙,猪舍基本上就靠王香芹夫妻来,她得分出活儿来给别人。
边做任务边分神想着事儿,王香芹刚有了那么点儿头绪,就听到外头传来格外响亮的一声大吼,她最初懵了一下,紧接着却头一次勃然大怒。
外头那声吼的是:瘟猪!!
老朱家分家一事,本来只是在村子里传来传去,毕竟说白了,这事儿再大那也不过就是个分家而已,哪怕提前了许多年,哪怕人家二老不走寻常路不跟长房非要跟四房,那也跟别人无关。同村的人,是因为多少都沾亲带故的,再不济也都是多年相处下来的熟人,这才会额外关注,可对于外村人来说,确实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可凡事都有例外。
温母当日来探望坐月子的温氏,因此意外得知了老朱家分家一事,等回到家里,自然而然的也就跟温家其他人提了提。倒是没说得太细,毕竟温母也防备着自家的大房和三房,万一有人起了占便宜的念头,特地跑到秀水村找温氏咋办?
然而,哪怕没说温氏具体分得了多少家当,温母还是提到了朱父朱母跟朱四郎夫妻俩过的这个事儿。她非但说了,还是当稀罕说的,又额外的强调了朱母续弦的身份。
当娘的不会认为女儿蠢,或者刻薄到不想赡养公婆,所以她只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朱母是个后娘,前头仨都不是亲生的,早先全家在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倒是没啥,眼下分家了,人家才不信前头那仨,一口咬定要亲生的来养她。
从温母口中听到这消息后,温家其他人是有羡慕的也有觉得不妥的,特别是年长一辈的,总认为甭管当爹娘的咋想,儿孙都该尽到义务,放在老朱家这事儿上,就该是哪怕朱母再想跟亲生儿子过日子,温氏也得将婆婆请来家里供着。
温母明面上笑着,心里很是不屑一顾,暗道不是你们生的果然不心疼,当婆婆的想跟亲生儿子过,你非将她请过来?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而且你自个儿作死请来的大佛,回头她折腾死你也是你该受的。
而小辈儿们却又是另外的想法,像一贯同温氏不合的温氏堂嫂背地里没少骂小姑子好狗命。嫁了户殷实人家,早早的分家单过不说,还不用赡养公婆,这才二十多岁呢,就可以自己当家做主了,可不是命好?
这个堂嫂也没多少脑子,想着什么面上也忍不住带出了一些,她当然不会明着说温氏的不是,只是话里话外都在说温氏命好,年纪轻轻的就当家做主了,累是累了点儿,可起码整个家都由她说了算。这话自是背着长辈们说的,却叫几个小辈儿听了去,其中就是有温氏的亲弟弟。
温氏这个弟弟也是个不甘于现状的,他烦死了一天到晚不是下地干活就是喂鸡捡蛋。早先,托宁氏那小食摊儿的福,他曾不止一次的跟着堂哥往镇上去了,瞧多了镇上的热闹喧哗,又见识过了宁氏那小食摊儿的来钱速度,心里愈发痒痒起来。
他也想支个摊儿,倒不一定是小食摊儿,杂货摊儿也成,不然当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也行啊,横竖怎么着都比地里刨食来得舒坦。
可惜的是,他想的再美都没有用,他没钱不说,连带他爹娘都没钱。
温家是一贯不分家的,直到如今都是温氏她奶奶捏着全家的钱财。父母在不分家,温家这般倒是最为普遍的做法,却苦了温氏的弟弟,想做买卖都没处弄钱。他也不是没想过跟奶奶要钱,无奈他奶奶想法太保守,一味的就是种地收庄稼卖钱买地,就连养鸡这事儿都不热衷,很多次他们提供给宁氏的鸡和鸡蛋,其实并不是他们家养的,而是由温家出面跟村子里人低价收购,再略加点儿钱卖给宁氏的。
想破了头都没想出法子来,这不就听说自家亲姐姐当家做主了,温氏的弟弟只觉得自己做买卖的启动资金有着落了,寻了个机会就偷跑来秀水村找姐姐。
因为只是在温氏出嫁那天来过秀水村,她弟弟一大清早出发的,等找对地方时都已经快晌午了。好在,总算找到了人。
等见着了亲姐姐,他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说自己想做小买卖,说想借点本钱,算利息,回头赚了钱连本带利的还给温氏。
温氏听了直皱眉:“家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好端端的地不种,做什么买卖?你以为做买卖容易?简直瞎胡闹!”
“话不是这么说的,种地能有什么出息呢?看天吃饭,最多也不过就是温饱而已。姐你想想啊,做买卖是不容易,可起码有希望对吧?我给你算利钱,你借钱给我,回头赚了钱,我一定连本带利的还,多给你几成红利,行不?”
“行啥行!你今个儿出来爹娘知道不?他们同意不?早先娘来瞧我,我咋都没听她提过这事儿?”温氏一脸的怀疑,她压根就不觉得自己的亲弟弟有这份能耐。
“姐!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弟弟我有做买卖的天赋!早先啊,你家那个二郎媳妇,不是在摆小食摊儿吗?她缺东西都是管咱们要的,一开始数量是够的,后来不够了啊,爹和伯父就说咱们有多少卖多少,我说这哪儿成呢,不够咱们可以去收啊,谁家还没养鸡下蛋呢?后来啊,不止鸡和蛋,我还帮着收了不少红豆、花生啥的。可惜,咱们家跟你们家不一样,赚到的钱连一半都留不下。”
温氏:……
她终于想通了!
怪不得呢,她瞧着分家的这银子不对呢,要真是像宁氏表现出来的那样,只需要一点鸡蛋,怎么就能赚那么多钱?还有后面摆烧烤摊子时,她那么多鸡等着卖,宁氏每天就收三五只,她只道就需要那么点,完全没想过宁氏一直都跟她娘家人保持着生意往来。
气死她算了!!
温氏正准备黑着脸把弟弟臭骂一顿,话刚到嘴边又叫她咽了下去,略思量了片刻后,她换了语气:“州哥儿啊,不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心狠不帮你,实在是我分家也没得多少银子。你想啊,农家能有多少现银?就算早先是有的,我婆婆那人啊,就跟咱们奶一样,喜欢买田置地。这不,我和你姐夫啊,分到了五亩的宅基地和十亩上好的水田,还有六七十只鸡、十几石的粮食,对了,家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也是归了我的。钱的话,当然也有,可这不是老宅让四房得了,我那些钱得盖新屋啊,我和你姐夫商量着,猪毛也大了,回头我肯定还要再生娃,就想着一次到位,盖青砖瓦房,堂屋一排八间,左右厢房各四间,一共十六间屋呢,还要再搭鸡舍牛棚啥啥的……唉,一气花了五十两呢。”
“这么多啊!你们家可真有钱!”小孩子家家的没见过世面啊,一听这个数,首先就感概老朱家真有钱,随后一琢磨,想着姐姐这话也在理,哪怕早先小食摊儿再赚钱,也不可能真的攒下巨额家资。
所以,他做买卖的启动资金又没着落了?
“我就想借个三五两银子,唉……”
一声叹息还没结束,宁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就冒了出来:“大嫂你这人也太过分了吧?州哥儿不是你亲弟弟?你分家得了二百七十两银子呢,就算盖屋子花了五十两……为啥你家盖屋子要花那么多钱啊?咱们不是盖的一样的吗?我咋就才花了二十二两呢?三弟妹也差不多吧?”
坐在自家屋前的檐下托着腮帮子看好戏的田氏冲着这边笑眯眯的道:“对的呀,咱们盖的屋子是一模一样的,我是琢磨着,回头家舍全添置好了,再算上人工钱,那也花不了三十两的。”
宁氏点了点头:“怎么独独大嫂就花了那么多钱?被人坑了吧?”压根就没给温氏解释的机会,宁氏又继续说着,“就算真花了五十两银子好了,你不是分到了二百七十两吗?扣掉五十,那还有二百二十两银子呢,就算让六郎来算这个账,也不至于丁点儿不剩吧?”
可怜的六郎,哪怕他如今高高兴兴的铲着屎挑着粪,也依然逃不过被宁氏调侃。
温氏气得满脸通红,她跟前的娘家弟弟也终于回过神来了,顿时沉了脸:“姐,你要是不愿意借钱就直说,我难道还会逼着你拿出钱来吗?何苦扯谎哄我?”
“你……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没个正行,就知道做买卖来钱快,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来钱快,赔得不也快?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子,就满脑子钱钱钱的,你说你赚钱了连本带利的还我,那要是赔本了呢?”
“不借就不借,没的我买卖还没做,你就在这儿触我霉头的!”
“啥触霉头?我这是跟你说事实!你给我记着,赶紧回家下地干活去,别总是想有的没的,就你这样儿,还想做买卖发大财呢,天生的穷命!”
“你!温珠儿!!——”
……
王香芹怒气冲冲的从猪舍出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大嫂温氏跟一个看着最多也就十三四岁的少年郎站在院坝前头,跟顶牛似的,吵了起来。
“……温珠儿,你太过分了!我跟你借钱,你当然可以说借还是不借,我逼你借了吗?不借就不借,谁稀罕你的臭钱啊!你凭什么触我霉头,还教训我,你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姐!我怎么就教训不了你了?你等着,我不但要教训你,我还要抽你,爹娘管教不好你,我帮他们管教!”
眼看这吵架就要变成打架了,宁氏这瓜也吃不下去了,赶紧跟王香芹一起拉开了这两人。宁氏还劝道:“行了行了,一人少说两句话吧。大嫂啊,这是你亲弟弟,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懂事,你就不能让着他一点儿吗?就是个小孩儿嘛。那个州哥儿啊,她是你姐姐,你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抠门性子?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