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说很多的。

比如关于斯尔顿的成长、下一步的写作计划、会不会写系列文什么的等等等等。

但是理智通过那次观看演员访谈的经历，告诉自己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很多啊！”塔塔说，“比如你写的那个龙，它的攻击力是多少？与现实生活中的全精神力控制的机甲战斗的话，我们有几成胜算？如果没有胜算的话，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是放弃被侵占星球开始宇宙迁徙，还是动用联邦禁用的大规模武器做最后的抵抗？”

桑温：哈？

塔塔越说越来劲：“不行不行！你这个龙是虚构的呀，现实生活中没有！访谈这个对我们是没有用处的！”

“但是可以访谈关于重生的可能性！比如，什么情况下才可以做到重生？首先，在时空轨道上，过去的自己必须是已死亡的状态吗？这种时空回溯的状态如果想要准确达成，那么时光粒子的……而动用这么多的设备，我们需要投入的资金……”

桑温：哈？？

他开口，试探着问塔塔：“编辑……为什么不能访谈别的呢？”

塔塔一愣，有些懵的反问：“别的？别的什么？斯尔顿受到的校园迫害如果发生在现实生活中该如何从精神层面去安抚其……”

“我的意思是，问我为什么写作、问我下一步的写作计划、问我怎么构思这部作品。如果是实时的访谈，我还可以现场写斯尔顿小时候的小故事小段子，写假设不会屠龙术的小斯尔顿救了一只小小龙之后会发生什么……”

塔塔：“……噶？”

塔塔倒吸一口营养剂。

“可、可、可是……”塔塔有些结巴起来，弱弱的反驳，“这些对读者没有用啊……读者学不到什么，这和没有访谈有什么区别……”

桑温听到塔塔这么说，更切实的理解了为什么星际时代会有这样的文娱创作环境。

究其根本，是星际的新人类对于很多事情的其实只有一个要求——

有用。

所以没有精神力提供的汉字没有用，不要了。

没有硬核知识掺杂的小说诗歌散文杂文没有用，不要了。

没有高倍营养和饱腹感的天然食物没有用，不要了。

他们更偏向一种高效运转的机器社会，有一种冷酷而坚定的要前进的执着。

因为他们是从古地球时代进化而来的新人类，他们被刻在骨髓里的就是前进、发展、征服、创造。

这种背景下虽然人们还是正常交往，也有着正常的情感。

但是却是一种畸形而可怕的社会状态，紧绷而压抑的文娱氛围。

桑温看罢整个文娱市场，发现他们没有艺术性的成就，也没有娱乐性的成就。

只有机器不需要美和愉悦，不需要艺术和快乐。

而他们是人啊。

所幸。

才气像植物的芽，即使身上背着再沉重的砖，也能拼命从砖缝里长出绿色。

图巴巴的诡谲行文和周文礼冷硬锋芒的作品，都是这仅存的绿色。

他们苦苦挣扎存活，等待着砖被移开的那天。

而现在，桑温开始去撬那块砖。

并且开始为这些芽浇水。

他对塔塔说——

“有些东西，就是因为没用而存在的。”

塔塔很是不理解，桑温也没有急着给他洗脑。

他只是解释：“《屠龙术》本身里面就没有什么论文味道的文字，访谈也不必掺这些进去。《屠龙术》没有这些东西，才获得这样的成绩，这样也算是匹配？”

“……唔。”塔塔应了一声，准备把这件事情报告给云途的上司。

桑温这边正和塔塔说着话，就眼睁睁的看着从书桌的方向亮起一道莹白的光。

“宿管机器人，帮我洗一下红果果谢谢！”桑温急忙吩咐小鸡蛋机器人离开房间，然后又火速对塔塔说回头再联系，切断了光脑通讯。

莹白色的光芒亮了一会儿，而后便星星点点汇聚成一个团团，而后清晰实体化。

小胖子抱着脚脚，一屁股坐在桑温的书桌上。

“爸爸呜呜呜又见面啦！好想好想你哟！~”小胖墩开始手脚并用的挥挥，“这次我要吃……”

小胖墩这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进了房间的周文礼打断。

“你还要吃红果果啊？你之前放在外面的剩下的那些被我吃了，晚上我买完再双倍……”周文礼叼着电子吸烟器刚一进来，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因为见到屋里的场景后下降了不少，叼着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还给你。”

他硬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目光有些呆滞：“……我去？”

然后站在原地，花了一会儿时间才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你有个宠物每天对我说滚也就罢了，你弟弟总来寝室摔锅我也认了。”周文礼脸上的表情有些怀疑人生，“你……你在寝室养孩子有点儿过分了吧，这么、这么风流的吗？”

桑温的目光对上周文礼纠结的脸，开始胡扯：“……我、我家里比较……乱……我大伯父的孩子比较多。”

小胖子不管桑温正在怎么解释澄清，他努力笨拙的从桌子上爬了下来，呼哧带喘的奔着桑温过来了。

一脸喜庆一脸美滋滋，声音又甜又脆：“爸叭耶！！爸爸爸爸喔！”

周文礼一脸“妈哒禽兽啊连自己的崽都不认枉我觉得你是个靠谱的人”的表情觑着桑温。

桑温深深一口气叹出来：“小孩子不懂，胡乱叫的。我今年才十八岁，再……再风流也找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他说完，在周文礼脸上看见了“也对喔”的表情。

这俩室友都怎么回事？

心眼大的心眼小的看起来都傻白得不行。骗一下糊弄几下，都觉得自己在欺负人……

小胖墩见多了一个人，这人又能看见自己，就知道自己的精神力是有了很大的恢复，超高兴的！

哒哒哒凑过来，对着周文礼糯糯的：“叔叔。”

“……”周文礼低下头，和蔼的道，“叫哥哥！”

“鸽鸽……”小胖叽抽哒一声。

桑温站起身，把小胖子抱了起来，和周文礼搭话：“没关系，我自己去买就好。”

“哎，可别。”周文礼举手示意不要，下巴尖又扬起来了，“我擅自做主吃了你的东西就是我不对，我本就应该双倍赔你。”

“话说回来……你之前还跟图巴巴说，吃天然食物是浪费时间啊。”

桑温有些好奇：“怎么改了观念了？你俩吵架这么久，他终于赢了？”

周文礼听到图巴巴就翻了个白眼。

“呵，还不是那个什么文明风的作品？”周文礼一脸嫌弃，“写得什么东西啊那是，兽兽群群的，看完之后我才发现，面前的红果果全让我无意识的给吃了。”

桑温：……大概是看着咔咔兽吃果子自己也馋了吧朋友……

“你还没看那个《再见》吧？你可别看了，纯属浪费时间！”周文礼哼哼两声。

桑温抱着孩子，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我肯定不看，绝对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