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心下怆然。

就算这人是华国人,他也不会知道华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又失去了什么。

如果他不是华国人,他不仅不知道华国失去了什么,更不知道星际时代失去了什么。

他只是一味的强调拥有,就像玉米地里掰着玉米的熊。

熊看着自己手中唯一一穗玉米,高兴而满足的强调着自己拥有的这穗玉米。

它不回头看看一路自己丢下了多少玉米。

这人也不允许桑温回头看。只是拿着批判的口吻对桑温说“你在毁掉一切”。

可是看看这浩瀚宇宙,我们还有什么可以毁掉的啊?

我们拥有什么可以去毁掉?

我们不是已经把那些应该刻进骨子里的东西,都毁掉了吗?

这样的事实,让桑温更加悲怆。

他心中情绪一刹那被填满,而后,便立即无比沉静。

剩下什么?

桑温重复了一遍班杰尔的话。

剩下快乐,剩下希望,剩下历史,剩下记忆。

剩下所有美和艺术。

他在心中自问自答,却没有说出口。

班杰尔的话并没说完。

“你的作品我看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因为它们都不需要也不必被形容。《屠龙术》?《创世》?谁要屠龙?谁要创世?这样的东西没有办法指引我们下一步的动作和方向!”

桑温此时此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有一种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无力感。

紧接着,这种无力感就转化成了浓浓的战斗欲。

他必须赢。

他必须在无数在线读者面前,辩驳赢过光脑那端的人。

现在,以后,都必须赢。

桑温告诉自己。

他没有退路。

完全没有。

文人之力,以笔以语言为剑。

三尺青峰,无所畏惧。

非死,不放剑。

桑温开口,低沉的声音在作者访谈中响起。

这个刹那,星际时代中,无数的人在听这场访谈。

近到隔壁宿舍年轻学生,远到荒凉星球天穹边的宇宙飞船上,年迈的机甲维修员。

桑温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发出了自己直白而不加掩饰的声音。

他就是要文化运动,就是要文学革^命;就是要汉字复苏归来,就是要历史有迹可循。

离开了那个蔚蓝色的星球的时候,不得已丢弃的那些,桑温都要找回来。

地球啊,您之所以被称作我们的母亲,就是因为记载了人类那么多的回忆。

我们走了,又将回忆丢掉。

那么哪里是家呢?

桑温对着光脑那边的老人,并不知道这人便是在评委会里面极度贬低自己的班杰尔,道:“先生。我们的方向,不仅是那些。”

“您说的下一步的方向,是指十米外的矿山、百米外的激光研究所、千米外的时光粒子转化器、三光年外的邻星。”

他的声音带着被变音程序压低的嘶哑。

恍惚间,竟觉得是跨过万千时光与生死距离而来。

“而我们要的方向——

远远不止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桑温:嘴炮也是力量啊。(坐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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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032你等着的

桑温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轻顿住,微微低头,将目光凝聚在自己手掌心的纹路上。

他知道此时此刻,光脑那边和自己实时连线的老先生在听着自己的声音。

无数在线的读者也好粉丝也罢,都在听着自己的声音。

他自己也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话语就在耳畔回响,字字清晰,句句明朗。

所以其实啊,呼喊出来并不难。

谁都可以呼喊,只是有人最后成为了智者,有人最后成为了疯子。

怎么呼喊有力而掷地有声,怎么有感染力改变世界。

后面还有太坎坷而太长的路,要去走、走攀爬。

“我们要的方向,要高于那些一切的东西。”桑温目光抬起,虚虚空空的看着远方的一个不知名的点。

“方向便是,远可至未知,深可达幻境。我们的目光总是要能够看穿过往未来,也能看罢距离遥远。”

桑温缓缓道:“如果想象力不能横跨历史、纵跃光年,如果想象力怎么会不可战胜?”

后面这句话,是联邦短篇小说大赛的标语。

桑温将这句话说出来,便是因为想到了这句话,也正觉得这句话放在这里无比恰当。

想象力的不可战胜,就是因为不被限定,不被约束,不被控制。

大赛的正统评委班杰尔在这里听见这句话,倒是蓦地从心底觉察出几分讽刺的意味。

这句标语,并不是他的理念。

他为联邦的这次空前绝后的大赛,拟定的标语是——

“文学是平面的机甲。”

这短短一行字,就可以看出班杰尔毕生对于文学的理念。

至于想象力超越引力,想象力永远不可战胜,是图维维一派的标语。

最终被采取,最终胜利的,是图维维。

想到图维维,光脑对面的班杰尔笑了一声。

“你坚持的是图维维的理论。”他肯定的说道,“但是图维维用了几百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班杰尔没有直说这事情具体是什么,但是他和桑温都心知肚明:“几千年筛选出来的最优解,是你谈话间的反驳就能消散的吗?”

如果你生下来不曾见过太阳,那你自然会认为烛火是这世间最亮的光。

桑温不会退半步,他听了班杰尔的话,反而语气中少了严肃,带上几分笑意:“先生。但我也有几百年。”

班杰尔听着那声音。

那声音没有半点焦急、愤慨,也不曾难过、绝望。

那声音透着绝不会被打倒的理智与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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