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太恶心。

桑温不再看那全息视频,不想再回忆仿佛那女人就坐在自己对面的做作神态。

他沉默一刻后。

开始写作。

写些什么呢?

为什么何曼会选择用全息视频的方式走到大众面前?

还不是因为视频是面对面的交流,可以看清对方的言语神态。

自然而然的,人们会更能领会到视频中的情感。

人们领会到视频中的情感后,就离相信视频中的信息,不远了。

文字能传达的,是需要人们去分析的,而视频传达的,是第一位的直接感情。

但是……

桑温怎么可能会输呢?

在星网人民同情感慨那位母亲的悲惨遭遇,愤怒那位寡情淡漠、无情无义的儿子的时候。

桑温出手了。

打死不喝营养剂这次没有写童话,没有讲故事。

他就像是一个疲惫的旅人,坐在沙漠中央,一张极有故事的脸已经正对着你。

你可以在他脸上,就读出故事,就读出他的一生。

他的作品。

——《我的自白书》。

正像桑温之前所想的那样,星际时代的亲缘关系本来就淡薄而简单。

五百年漫长的生命和高效率的人工胚胎技术、无痛女性分^娩技术,都可以让你没有任何苦楚的眨眼就拥有一个孩子。

也不必费心照料他。

智能AI保姆育儿知识丰富,随时随地可以陪伴你的孩子。

在这样的氛围下,血缘关系已经不再那么紧密起来。

但是亲生父母,终究是可以信任依赖的这样的一个存在。

人们面对桑温和父母断绝关系,比起厌恶痛恨,更多的是好奇。

他们更震惊痛恨的,无疑是桑家背叛联邦的同时,桑温接手《远方》的时候和家里断绝关系的事情。

《我的自白书》

——【我没有什么不能坦白,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对着看客坦白。】

【总会有人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他们会觉得我不必坦白,多加解释便是心虚。

而我无所谓,所以也就有了这自白书。】

【有的人用一生去怀念、去追忆童年;有的人用一生去忘却、去治愈童年。

我不是二者中的任何一个,我没有童年。

记得来做客的大人,在我被拉进会客厅强迫要求和他打招呼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用食指戳我的脑门,直到把我一次又一次戳得摔倒。

我每次站起来,他就又伸手。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会客厅里那么多的大人,我的父亲母亲都在,氛围中充满了快活的笑声。所有人都觉得有趣极了。

记得我幼时珍爱的一件布娃娃,我抱着它睡觉,仿佛有母亲在我身边陪伴我。

它后来被拿走,送给了来做客的小女孩,我被笑话男孩子玩娃娃真是丢人。我几夜都失去了它的陪伴而慌张到无法安睡,只是躲在床角偷偷的哭。

后来在那小女孩家里看到被剪碎的布娃娃的残肢碎片。

那时候我时常想着,如果成年人的世界都是这样的,那么我才不要长大。

后来待我成年,才知道不是每个大人都是那样。也不是每个人的童年,都像我这样。】

看客一片寂静。

桑家真的是被欲^望和利益养得畸形的家庭。

星网上的吃瓜群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庭。

这些事情很小。

但是对于一个敏感的孩子来说,是致命的。

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嘿,小孩儿,你没有生活在爱里。

【这些事情都太小太小,也是这样的小事儿,积攒在我的生命中,越来越多,导致我根本无法呼吸。

后来我走进了文学艺术的殿堂。它们一度是我的全部。

是的,不仅仅是梦想,恰似空气与骨骼对我的重要性,恰似生命。

口口声声的良苦用心、为我考虑,就是要剥下我的骨、剔除我的命,将我变成一个听话的玩偶任凭摆布,这时候才会指着我炫耀:瞧,这孩子多听话。

饶过我吧。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他的语气并不激愤,远远不像最近也很出名的另一位作者——庄周——那样,写什么都是犀利尖锐,都让你觉得他是在对着你的脸喷。

营养剂是那么平和淡然。

平和到让人只看这些文字一眼,就觉得心疼。

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做了父母的人。

他们或许相爱缠绵,或许已经分开。

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有着满心的呵护与耐心。

他们给孩子广阔的天地去闯。

也就无比惊讶于,何曼要打断桑温的脊骨困住他一生的行为。

桑温最开始也奇怪过。

但是微微一思索,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因为没有把你当成与自己平等的人。

把你当做宠物、当做物体,才会有那么深的占有控制欲。

才会在你稍稍反抗的时候,想到的不是你的想法你的愿望,而是被挑战权威的愤怒。

【承认吧,妈妈,您就是不爱我。

您毫无代价的生下一个孩子,我也不是在您的期待中降生,我对于您与一个厌恶的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

陌生人不会吵您,陌生人不会渴求您一丝半毫的爱意,陌生人不会是您的负担,不会给您添麻烦。

这样看来,我在您心中自然比不得一个陌生人。】

星网上的大人们,看着那孩子这么写到。

【那么我也将坦白。

从现在开始,不再爱您。】

桑温的优势就是他是个十九岁的少年。

而且还是一个天资颇高、前途无量的少年。

他拥有着无限的光明前途,而他此时如此茫然。

但他始终坦率而直白,似乎之前受过的哭苦楚只是一场历练。

他并没有像何曼那样,用花里胡哨的言辞和大义凛然的理由去包装自己。

桑温面对着所有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人。就那样站着,笔直、挺拔,目光冷清。

仿佛赤子,半点儿未改变。

只是透过这篇文章,人们似乎又看见了年初时候,站在联邦小说大赛决赛的高处领奖台上的少年。

他拿下了那么大的荣誉,但是丝毫不曾骄傲,甚至面容上的一些喜悦表情都没有。

原来是因为这样。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原生家庭,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格。

他真惨。

人们在心中这么下结论。

桑温在光脑的另一端看着星网上的评论。

知道一切差不多了,也就在心中淡淡一笑。

同情弱者,是人们天性中无法去除的部分。

为什么在不清楚事实的时候就同情何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