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姓周的趴在小方桌上大笑出声。

江鸽子想,大概那个胖子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后又有人端来一个铜质的,敲缠枝花的复古脸盆给江鸽子洗手,洗脚。

江鸽子道了谢,一边洗,一边窘。

瞧这递毛巾的派头,有些像林妹妹初进大观园饭局的那股子声势。

好不容易瞎应付完,又有人指着告示牌上的照明灯告诉他:“先生,您鞋在那儿呢!”

江鸽子一抬头,呃,果然。

姓周的一直在笑。

也不知道他笑点为什么那么低。

江鸽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伸手他从桌子上捻起一个杏仁,指头一弹,那鞋子就掉下来了。

姓周的顿时一脸惊讶,张着嘴,看着有人给江鸽子捡了鞋子来,看他穿好站起来。

他便真心实意的拍拍手说:“上学那会儿,我看过一本书,好像叫?对!《龙腾虎跃金钱镖》!

我回家还跟我阿爷闹腾,非要叫他给我请个暗器师傅,我阿爷那时候还笑我呢,说那就是书里写着玩儿呢,要说暗器,还就数山里的山民吹箭算得上是暗器了,如今瞧瞧!这是胡思乱想么?我可算是有了实证了!”

江鸽子没搭理他的唠叨,他很郁闷的看着这个拿枪威胁自己的人。

这人也不说话,他老盯着自己看做什么?

俞东池一直在打量面前这个人。

觉着,即便他是粗鲁的,粗糙的,赖皮的,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是十分稀罕的上等炭烧斗笠杯,这人拿起来倒是欣赏了一下,可茶却是一口饮的。

取茶的手势是没错的,他学过大礼,不,不如说,他应该是读过那本书的,却故意不按照书里的规定要求自己。

自然也不排除,他没有生存在一个经常使用《大礼》的环境里。

这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他有着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成熟,以及见识,他能违背年龄的莽撞而向后退,也能在不招人厌恶范围内,尽量使得自己不用屈就,屈从而折损尊严。

很显然,他研究过自己这群人,并且已经计算出了两边的距离,然而……他却不畏惧。

他为什么不畏惧呢?

其实一点儿不奇怪,地球人的人格与盖尔人的人格完全不同,加上那家伙口袋有保底的玩意儿,他还真不畏惧这些盖尔糟粕。

在江鸽子眼里,打不过,打不过他还不能躲起来么?

江鸽子百无聊赖的坐着,他心里计算着,如果给足面子,这几个到底价值几分钟?

大概十分钟之后,他觉着已经足够了。

就这样,他扭脸对俞东池说:“研究完了吧?”

俞东池吓了一跳。

竟有些窘然的脸色微红起来。

江鸽子吸吸气,很认真的与他解释:“我要走了,您也甭研究了!”

俞东池更加尴尬了。

江鸽子站起来,对他笑笑说:“我叫江鸽子,家住老三巷牛角尾巷子三十四号,屠户子出身,平日赚的是辛苦钱儿,靠着街坊邻里给脸,混了个杆子爷的地位……不瞒您,今儿我借道这块地儿,还真不算借,说来也巧,杆延十里,它先是我的,后是您的……所以啊,咱们谁也不算吃亏,谁也不算讨便宜,今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您说对么?这也没有多大事儿!”

俞东池跟周松淳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一惊。

都这个时代了……

呦,竟然是个小杆子?如今竟然还有这么小的杆子么?

江鸽子看他们惊讶,就问:“两位?九州何处来?”

俞东池扭脸看他,半天才用他低沉、好听温润的声音说:“失礼,我们上月才从中州来。”

江鸽子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怪不得呢,你们那边……恩,1528年藩王世子李子颧造反登基,你们中州的老派人都是那一代灭了的,如今随便哪个老藩国都能残存点糟粕,忘了杆子这件事吧……这就是误会一场呢。”

俞东池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自称为糟粕的。

他笑完,耐心的跟江鸽解释:“玄祖才是直系正统,这是九州整个宗室,皇室都承认的,而且伪王并非李氏血脉,其实……如今中州金宫内,也是有巫的,我们那边,也守古礼,也有各色祭台,并不如宣传那般……恩,颠覆传统。”

江鸽子点头笑笑:“知道了,二位,您看时候不早,我也是一大家子要照顾,那……那我走了,告辞!”

说完,他扭脸就真的走了。

与其等着这些人背后腻腻歪歪的调查自己,还不如直接说了省心,能痛快着来,那也就别拐弯,省的给两边儿找麻烦。

自己名义上是个屠户子,像是今晚这些人……他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了。

没错!俞东池与江鸽子初见,他极其欣赏,着实喜爱,却也清楚明白,再喜欢,他也不会去跟江鸽子这类人做朋友的。

即便江鸽子如此的精致好看,他也能很利落的割舍开,没有一点点舍不得。

人跟人,总是不一样的。

所以,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才卖的那般好,总是演不衰,写不烂。

念旧是小老百姓爱做的事情,攀关系也是小老百姓做的事情,力争上游也是普通人做的事情。

俞东池他们这类人不一样,他们考虑问题的角度也跟旁人不同。

举例。

俞东池九岁生日那年,他母亲曾给了他一块不大的封邑。

所谓不大,大概也就是一千多平方公里,人口二十万左右的一个以农耕为主的边境小县。

俞东池那年正疯狂的热爱赛马运动,他就轻易的对官员说,我的封邑以后就只养马吧,我要培育出全世界最好的赛马。

他从自己的内库里,很阔绰的拨出了足够的资金以来促成这件事。

女王允了,封地官员也没说什么。

两年后,那个小县的培养赛马工程做的风生水起。

女王却派官员带着他去了几个地方。

该县的流民收容所,孤儿院,还有精神病院。

上位者的教育就是这样残酷,你不想看,不忍心看?

可是,就是因为你轻易的一句话,你间接造成了无数小手工业者,以及中产阶级家庭的接连破产。

面对生活突如其来的波折,有人可以坚强的东山再起,可也有人承受不下去。

所以,自尽的,疯了的……这些就是你的造成的。

要是一般家庭出来的孩子,看到这个结果,估计最少也是个崩溃。

可俞东池不一样,他当时就一个反应就是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没有上位者的头脑,更不具备王者之心。

就这样,他没有一丝难过的就放弃了政治竞争,早早脱离家族培养系统,转身去国外开始从头学习艺术,以及如何最好的享受生活这件事。

俞东池安静的看着江鸽子的背影,好半天儿,当江鸽子身影消失,他才笑着对空气说了一句。

“你说错了,这地方……先是我的,而后才是你的。”

周松淳一愣,接着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

他说:“那就是个小孩儿呢!还挺有意思的。”

俞东池也点点头说:“恩,还小呢!”

江鸽子心里一点儿没沾事儿的回到家里,一进正堂他就住了脚。

在他家正堂地上,连燕子盘腿儿坐着,他面前摆着十分夸张的,足有半尺厚,桌面大,小山高的几叠子特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