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中年男人正好从储物间出来,脚上拨弄着秦幼音散落一地的物品,有些怵他,硬邦邦说:“谁找秦幼音,她刚才还在,不知道去哪了,丢下一堆垃圾!”
顾承炎一眼看见音音的小行李箱,耳中轰的一响,箭步冲上去拾起,视线随之落在那个开了盖子的大纸盒上。
因为反复踢动,盒中的东西震颤着移了位,几个本子东倒西歪,有一本开了页,也露出压在最下面的一摞斑驳画稿。
顾承炎全身血液凝滞,冻住,结成坚冰。
他一眨不眨,死死瞪着,骨节在一声声作响,喉间滚上腥气。
画稿……
他四年前就看过,那个无意中刷新微博的下午,碰到了一个画工粗糙的小男生,乱乱描绘着阴暗窒息的场景,让人压抑且酸楚。
他破天荒管了闲事,留言说:“你画得很好,能进步的,别放弃。”
此后四年,他把这个账号设置成特别关注,跟着他一步步成长,看他从黑暗变成彩色,从绝望变成希望,就在上飞机前,他还存了最新的表情包,发给音音。
表情包上的猪崽说,爱你,想你。
猪崽也脏兮兮地笑着说,我害怕你会嫌弃。
顾承炎的心脏被无数把锋利尖刀剖得四分五裂。
他看到,笔记本翻开的那页上,是音音的字体,比起现在,那么稚嫩柔软,晕在干涸的水痕里。
她一笔一划写:“周岭今天偷了我的内衣,还试图把手伸进裙子里,爸爸不接电话,我好怕,谁能救救我。”
第60章欺负60下
冬夜的黑浓如泼墨。
秦幼音像从前做过多次的那样,一口气冲出曲折的楼道,扑入寒风里。
之前还在外面的人不知道都去了哪,空空荡荡弥漫着萧瑟,秦幼音被脚下杂物绊到,踉跄一下,就听见后面的人追上来。
一声声逼近,如同在抓捕坡脚的猎物。
秦幼音被习惯性的恐惧穿透,忘记时间忘记年份,宛如回到初中时,她又成了孤身一人、无处可依的那个少女。
她下意识顺着大路狂奔,急促喘息,肺里吸入冷气刺得生疼。
老房子这片住户不多,到了晚上人烟稀少,没有路人能求救,她身体的反应也控制不了,许久不曾发作的心悸重新蔓延,嗓子沙沙作响,喊声含糊得微乎其微。
没跑出多远,几道影子拦住去路。
梁彤临时花钱雇了人,专门模仿以前的姿态,在这个必经的路口堵着秦幼音,就为了唤醒她心里的病态阴影。
她手一伸,拽紧秦幼音的衣襟,睨着她瓷白的脸颊咬牙切齿:“废物,又落到我手里了,这就是你的命!”
梁彤扯住秦幼音垂肩的头发死命往居民区后面拉,秦幼音疼得惊叫出来,周岭也已经醉醺醺到了她背后,提着棍子猛敲在她后颈上,脏污手指探上她细弱的肩膀。
秦幼音头晕想吐,理智土崩瓦解,身体和精神上承受过的所有伤害尽数浮现,她大睁着眼,绝望看着头顶惨白的月亮,心口抽搐着半倒下去。
她被几双手臂狠狠往前拖拽,她知道,不远处有个垃圾回收站,晚上是空的,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逃不掉了……
每一天都过得暗无天日,她真的太累太疼了,早已挣扎得筋疲力竭,活着到底要做什么呢,不如一死百了。
垃圾站近在咫尺,有咸腥纸片被风刮起落在秦幼音脸上,她想干净的死,颤巍巍伸手去拨,左手中指上却有一点斑斓光芒倏然划过眼睛,箭一般带着啸响,直直刺入她的脑海。
钻石。
她连校门口最便宜的路边摊都舍不得买……怎么可能有钻石。
周岭和梁彤也被戒指晃了眼,梁彤看得恼怒,强硬掰过她的手要去摘下。
秦幼音掏出全部力气抗拒,定定盯着眼前一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芒。
不对……
她不是初中生了,现在也不是过去,她离开了炼狱,到新的地方上大学,用尽整颗心去爱了一个人。
戒指,是他亲手为她戴的,几个小时前,他还隔着屏幕吻她,说等见了面,要好好的亲一亲。
秦幼音被当做垃圾一样在坑洼路面上拖着,满身尘土。
可她不是垃圾啊,她被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当宝贝一样疼爱。
秦幼音不再孤身一个人了。
秦幼音有小炎哥。
她像一场大梦骤然惊醒,呛得连连咳嗽,笑容却在脸上一点点堆积,直到笑出声音。
周岭和梁彤在她的笑声里莫名毛骨悚然,他们已经进入垃圾站角门,七手八脚拽起被敲到站立不稳的秦幼音,意图把她塞进一辆提前准备好的轿车后排里。
梁彤嘶声说:“周岭,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否则……我报警抓你!”
周岭双眼赤红,哪还听得到别的,眼里全是虚软无力的女孩,长着一副活该让人侮辱欺凌的样子。
他酒气熏天,粗喘着扒开外套,扯着秦幼音手腕就往车里带,秦幼音忍过强烈眩晕,狠狠咬下舌尖,用直达头顶的疼把昏胀逼退,她强迫自己使出力气,一脚踹在周岭小腹上,周岭猝不及防,她趁机跌撞下车,不顾一切往外跑。
不能怕!
秦幼音可是顾承炎的媳妇儿!是那么多魁梧壮汉的小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