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敢。”张居龄谢过,站在了顾临面前。
顾临再三让座,见他不肯,也就罢了。
他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找你过来想谈谈心有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也是时候说出来了。”
“三年前,周宁周御史从京都赶去湖广主持乡试,你是参试的生员之一,你学问出众,当年的考卷应该是榜首,周御史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他是我的学生,在此之前,我们曾商议过,让他判你落榜。因此还和另一位监考官湖广按查佥事钱恭闹了起来,钱恭一生正直,不惧京官,冒着丢掉乌纱帽的危险,当着众官员斥责周御史徇私舞弊后来,还是我出面才压下了这件事情。”
顾临说的简洁,张居龄却听的一愣,“您为什么这么做”十七岁的少年低眉敛目,眼瞳深眯。经历过会试落榜后的第一次挫折,他已经懂得收敛锋芒。
顾临说的他确实有所耳闻,当年沸沸扬扬的,他心里也存了芥蒂。
顾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有听说过伤仲永的故事吗先天的通达聪慧如果不好好教导,一味的攀比炫耀,只会泯然于众人。”
“我耽误你三年,就是要磨练你少年成名的自负。古人说大器晚成,是指中才而言的,而你不是,你的才华像能臣管仲、萧何一样,是可以做大事,改变国家命运的。”
顾临起身,背对着张居龄站在书房的槅窗前面,深沉的嘱咐着,好像在诉说谁的渣。
此时此刻,他像所有惜才的先贤们一样,渴望找到辅佐社稷的良臣。张居龄十岁那年,他考过他对句,才思精巧敏捷堪称一绝。他不是浮夸的文人,对张居龄的喜欢和爱护是发自内心的。
顾临少年为官,做了几十载,虽然年迈了,血液却是滚烫的,最初的本心终究是热爱他的国家和同胞。
“谢大人指点。”
张居龄跪下磕头,多年的谜团终于恍然大悟,顾大人的干预是想让他真正的有所作为。
会试失败,他确实倍感苦涩,特别是神童光坏散去后遭受的各种冷眼
一次考试的失败竟然能使他失去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世间的人情冷暖莫过与此。
“起来。”顾临搀护张居龄,又道:“想要身居高位、为民立命,自然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
第8章
烛光跳跃,夜风掠进,书房内是那么安静,仿佛人的心也跟着静了。
张居龄侧身站在一旁,脊背挺的笔直。
他对于顾大人的做法感激却不认同。这多么年他努力隐忍,并不曾懈怠学业半分而他的生母却因为他落榜的事情被嫡母多番嘲讽打压,重病无药去世了。
“我昨日在朝堂上见到你父亲,聊了几句,他对你那位嫡出的兄长期望很高”顾临的声音微微一顿,问道:“你从荆州过来京都,你父亲可知晓”
张居龄摇头,语气很淡:“我没和他说。”过了一会儿,他又解释:“我自幼在荆州生活,跟着祖父长大的,和父亲没什么感情。”
“父子血缘,是不可磨灭的。”顾临坐在太师椅上,劝他:“你应该知会他一声,就说我和你一见如故,邀你小住几天。”
张居龄沉默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顾临又考了他几句制艺,见其对答如流,便知今年的举人榜首非他不可了。
有小厮进来回话,说是老夫人在偏厅准备了晚膳,让二人过去。
张居龄以吃过晚膳后过来的理由拒绝了。
顾临也没有留他,挥手让退下了。
夜空中升起一轮圆月,皎洁明亮,洒下无限的清辉。
老夫妻的饭菜十分清淡,大多是蒸煮的。
武氏吃了两口玉米鸡丝粥,觉得口味鲜嫩,便指使丫头给丈夫也舀了碗。
“永礼,你觉得居龄那孩子如何”永礼是顾临的字,没旁人的时候,武氏会这样称呼他。
顾临不假思索地:“栋梁之材。”
武氏“嗯”了一声,夹一筷鲤鱼肉放到碟碗里,吃了起来。
“怎么突然问起他了”顾临意外地看着妻子。
“我是觉得咱们家几个孙女儿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尤其是晗姐儿,我最心疼她。”
顾临闻言,想了一会,说道:“张居龄是有才华,但他太聪明了怕不是什么良配。再说,现在也不是时候。”
“嗯”武氏对于丈夫的说法相当的诧异:“聪明不好吗”
“聪明到了极点,便会生出无尽的欲望和野心,然后就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了,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政客。”顾临抿了一口酒:“上下悠悠数百年,有几个政客是有好下场的”
“那你还说他是栋梁之材”
顾临浑浊的双眼突然清明了一瞬,“我看过他的考卷,也考过他制艺,字字句句都论的是定国安邦。这样的聪明如若真的用在为国为民上,难道还称不上栋梁之材”
武氏“哦”了一声,深觉遗憾:“真是可惜啊。”
“有什么可惜的”顾临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别人都还好,只有晗姐儿她自出生便用药膳养着的,费了多少心力,孙氏又懦弱我们要是再不护着点,二房就败了。”
“败什么败”顾临难得严肃一次:“暖哥儿不是能干的很。”
武氏长叹一声,还是一脸的忧虑。
屋里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静悄悄的,主子们谈话,没人敢插嘴。
晚上睡觉的时候,武氏突然想起库房里收拾出来的几匹云锦,是早些年宮里赏的,她老了,穿不得这样华丽的颜色,于是叫来了周嚒嚒,吩咐道:“明日让人把那几匹云锦给各房分下去,让她们给姐儿们做几身衣服。”
周嚒嚒应是,笑着说:“还是您心疼各位小姐。”
武氏也笑:“心疼不心疼倒是其次,都是娇花一样的年岁,就该好生地打扮起来。”
“是,您说的对。”周嚒嚒伸手把帷帐放下了。
第二天上午。
周嚒嚒找了采琴等三个丫头,让她们去送云锦。
采琴是凌波苑得脸的二等丫头,赵氏对她也客气,得了这个差事后,便第一个往大房去。
赵氏正在宁苑给姨娘们立规矩,见采琴过来,就让人在花厅摆了茶水,她亲自去陪着。
“谢谢大夫人。”采琴欣喜又受宠若惊,她来大房果然对了,瞧瞧大夫人多给脸啊。
“见外了不是,赶紧坐下,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糕点,尝尝。”赵氏身穿暗红丹纹深衣,丹纹是掺杂金线绣的,高贵无比。
采琴又道谢,捏了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夸道:“真好吃。”
“是吗”赵氏笑的大气:“喜欢就好。”
采琴又要道谢,被赵氏给拦了,“说几句话就要站起来,不累吗好好坐着。”她笑道:“我是个操心的命也不指着你们能做什么,只把老夫人照料好就满足了。”
“大夫人真是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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