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鸣跟着张居龄多年,对他的秉性还是了解些的,此时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在生气。虽然语气还是温和的,甚至带了一点笑容,但眼神却锐利森冷。
这分明是怒急了才会有的表现。
三少爷就是这样的人,越是生气表现的就越温和。
“是奴才马上就去”树鸣被张居龄盯着,嘴唇都哆嗦了,说完话转身就往第二进院落跑,连该行的礼数都忘了。
暮色越发地浓了,渐渐地,天色像黑葡萄一样的黑了。
张居龄重新进了西次间,看也没看桃红她们,“滚出去跪着。”他坐在了床沿,从袖口处拿出锦帕给顾晗擦拭额头上的汗。
几人吓得脸一白,慌忙退了出去。跪在了秋阑阁的庭院。
“不,夫君”顾晗本来没有气力说话,却听见张居龄惩罚她贴身的丫头,强撑着握了握他的手,“不怪她们,妾身只是来了月事,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是我不让她们去打扰你和祖父的。”
“月事”张居龄疑惑了一下,便明白过来,“可也不应该疼成这样吧通则不痛、痛则不通,这个理我还是知道的。”
顾晗愣住了,女子月事的病因他是如何知道的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她在顾家时,韩大夫也说过的。
张居龄咳嗽几声,给她倒了热的桂圆红枣茶,扶着她坐起来,“喝一点吧。”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特意翻了医书的。
顾晗喝了几口,就不喝了,小声道:“夫君,你饶了桃红几个人吧,我想洗把脸,得她们伺候着。”
还在惦记着秋阑阁可以伺候她的丫头有的是,却找这么蹩脚的借口张居龄叹气,又心疼她身子难受着还费神别的事情,只得点头:“好,我这就让她们去给你烧热水。”随后喊了丫头进来吩咐。
顾晗偎依着张居龄,静静地听他说话,末了才道:“谢谢夫君的体贴。”
“晗儿,你闭上眼歇一会。”张居龄轻拍她的后背,“宋大夫就到了,他医术高明,你吃一剂药就不会再疼了。”
明知道他说的不可能,顾晗还是忍不住弯了嘴角。被人哄的感觉总是特别的美好。
过了一会儿,巧珍端了半铜盆的热水进来,拧了热毛巾,“三少夫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热毛巾就被张居龄拿去了,他半抱着顾晗,仔细地给她擦拭左手,然后又是右手。
烛光打在三少爷的脸上,他看着三少夫人的表情完全柔和下来,像注视着什么珍宝似的。
巧珍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梁嚒嚒在西次间布了晚膳,张居龄也没有吃什么,喂顾晗喝剩下的半碗红枣小米粥他倒是喝了。又哄着顾晗吃了颗水煮蛋。
顾晗的胃里有了东西,身上便暖和了些,昏昏欲睡的,仿佛肚子里的疼痛都减轻了。
门外传来小丫头的通禀,说是树鸣和宋大夫到了。
宋严每隔几天就会过来给顾晗诊治,秋阑阁的丫头、婆子们也都熟悉他。
“进来。”
张居龄沉稳的声音响起,示意站在近前伺候的桃红把大红迎枕摆靠在床头,然后俩人一起扶着顾晗坐好。
宋严独自背着药箱进来,还有续喘,他一路被树鸣拽着几乎小跑了,慌的连个药童都没有来的及带。
有丫头搬了杌子过来,宋严要行礼却被张居龄给拦了,他说道:“您赶紧给看看。”
宋严点头,坐下后,搭脉听诊。他闭上眼,想了一会,什么都没有说,倒是立即打开药箱,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旁边的巧玲,交待她:“去煎药,好了后趁热端过来给少夫人服下。”
巧玲屈身应是,拉着桃绿下去了。
宋严却招呼着张居龄去了外间,和他说话:“少夫人的身体底子差,前些时日又误食了人参养身丸所以才会气血不足,宫寒的症状也严重,近些年想要子嗣是不能的,得好生地调养几年平日里要多吃些有营养的。面食好消化,对胃肠道的吸收也很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都知道了。”张居龄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些。子嗣来的早晚是无所谓的,只要顾晗的身体能彻底地好起来。
他低声和宋严道谢:“有劳您了,大晚上的还要您亲自跑一趟。”
宋严摇头,笑着摆手:“和我还客气什么,给少夫人诊病是应该的你的日子能过好,就算我没有愧对你祖父的拜托。”
树鸣满了盏热茶双手递给宋严,态度十分恭敬:“宋大夫,您渴不渴”
宋严看他一眼,笑骂道:“臭小子,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撕扯散架了。”
树鸣嘿嘿地笑着,“您喝一口,就算小的给您赔罪了。”
“还挺会说话的。”宋严倒真的接了过来,喝了半盏,顺手放在高几上,问张居龄:“听闻你祖父今日来了家里”
张居龄点头,笑道:“您的消息还真灵通。”
宋严也笑了:“我和你祖父一直通着信呢。”
张居龄摆了手,让树鸣带他去长乐阁看望祖父。
顾晗喝了巧玲端来的汤药,腹痛就逐步地好了些,人也有了些精神。
西跨院人来人往的、闹的这么大,桂花苑又离的最近,王氏就过来看看,很快宁氏也过来了,和顾晗略微说了几句话,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去了正厅坐着。
“顾氏的身子怎么样”
王氏见张居龄跟了出来,问他。
“母亲放心,已经找了宋大夫看过,无什么大碍的。”
王氏“嗯”了一声,想起了顾家老夫人对顾晗的疼爱,就多说了几句:“你好好地照顾她,这几日去正房的请安也免了,养好了身子再说。”
张居龄应是。
顾晗模模糊糊地听了一会儿正厅的说话声,眼皮子就打起架来。她困倦的很,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桃红看她想睡觉,就上前去服侍。
谁知顾晗又醒了,看着桃红,问道:“怎么了”
桃红低声道:“没事的,奴婢就是想给您盖盖被子”
顾晗摇摇头,无奈地:“我身上出了好多汗,好热,别再盖被子了。”
主仆俩正说着话,张居龄进来了,他走到床边,低头亲亲她的额头:“肚子还疼吗”
“好多了。”顾晗瞧了眼正厅的方向,问道:“母亲,大嫂她们都走了吗”
“走了。”
张居龄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丫头、婆子们都退下,长腿一跨,坐在了顾晗身边,低头和她说话:“你喜欢孩子吗”
顾晗一愣,张居龄俊脸如玉,看她的眼神极其专注。她心里一酸,怎么不喜欢呢可就是怀不上啊。要是前世的俩人能有个一男半女,也不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过了好久,才说:“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