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息。”朱睿卿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便开始焚烧卫朗。
熊熊烈火,瞬间吞没了卫朗的遗体,浓浓黑烟,随风飘荡散开。
“我们还是来晚了……”一声叹息突然响起在众人的耳边,声音似乎很遥远,又似在耳边。抬眸,发现视野里多了一黑一白衣的两位郎君,起初看见他们,他们在十里开外,身形渺小,再定晴一瞧,人已行至眼前。
两人站在朱睿卿的身侧,白衣男子目光悲悯,凝着卫朗燃烧的遗体,叹息道:“纵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也难以妙手回春。”
“命数,又何必要自责。”玄衣男子安慰他,顺手搂了他入怀中。
众人瞬间一目了然两人的干系。
来者不是外人,正是卫戍飞鸽传书求助的朱茂铖与朱凤泽二人。
老祖宗突然出现,朱睿卿面色微变!
朱凤泽从朱茂铖怀里挣脱而出,他从腰间取下玉箫,置于唇边,一曲忧伤婉转的调子荡开来,哀伤之情萦绕在众人心头,三分伤心变成了十分,原本默默抹泪水的众人直接嚎啕大哭,也不知哭谁,或许是思起了伤心事,一个个大老粗都哭成了泪人,那场面让人凝噎。
朱睿卿泪水快掉下,视线一移,见玄衣男子面无表情,抿着唇,一双幽深的眸子无奈的凝视身侧人,便什么伤感之情都飘荡散开。
简陋的小葬礼因两位“客人”的到来延长了半个时辰,哭了半个时辰,每位武将都哭成了桃子眼,谁都没敢嘲笑谁,怕是他们老娘舅死时,都没哭得如此伤心。
卫恒心中戚戚然,哀伤之情不散,鼻头酸涩,泪水总是不住涌出,掉落。他一边哭着一边亲自收拾卫朗剩下的骨灰,至少要留点骨灰,等回了京给父亲立一个衣冠冢,或许会有人需要这骨灰,比如,卫戍,或者他长公主的娘亲也需要,谁知道呢!
突然,天边炸开了一道雷,电闪雷鸣,一场大雨要落下了。
雨水落下之前,朱睿卿鬼使神差的,待众人走得差不多,去用骨灰盅盛了少许卫朗的骨灰。等无根水落下,打湿地面,把一切污浊都洗净,这世间,再无卫朗此人,这些骨灰是证明他曾经存在的凭证。
朱睿卿忍不住想,他死后,是被那些“乱臣贼子”给丢乱葬岗了还是……风光大葬?!!
这一切他无从得知,百年风流转眼即逝,再过几十年还会有人像卫戍那样,记得他付出,奠定夏朝盛世的繁华吗?
无根水落下,不少武将骑马回了城,临走前,朱睿卿回眸,望向卫朗遗体焚烧处,雨水打湿了地面,把余下的灰烬冲散,灰与黄泥和水混合成一团,未过片刻,已然看不出那儿曾经焚烧过一代名将。
无论身前有多少丰功伟绩,风流韵事,都难免化为一抔黄沙,归为尘世间的一份子。
放下车窗卷帘的一瞬间,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抹修长的白色影子,雨幕与他融为一体,雨水把他打湿,狼狈不堪,让人视野模糊一片。卷帘落下,朱睿卿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急匆匆的再度掀开卷帘,仔细往卫朗遗体焚烧那处细细看去,那儿空无一人,唯有雨水冲刷黄泥。
说不清心中复杂思绪,他害怕那人是卫戍,风大雨大,他病了他会担忧的。
他向卫朗郑重的说过,要护他一世长安的,而今……连他的踪影都寻不着。
马车轻启,圆轮轴压在积了水的黄泥地面。
皇太子司马玄宏的马车没有离去,等朱睿卿跟上,才差奴仆驾车回城。
殊不知,等所有人都离开,左侧的竹林有一人手握龙纹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跪在了卫朗遗体焚烧之处,那儿,干净得可怕。
“爹……”卫戍身上的月白长衫被雨水打湿,浑身的衣裳黏在身上,鬓发乱成一团,狼狈不已,他双目通红,面色难看,哽咽道:“安宁来晚了……你别怕,下面不冷,阿娘等着你。你再等等,不日,安定定夺莫日根项上人头,祭奠阿爹。”
他起身离去时,风声潇潇,雨水滂沱。
他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寂、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四川的小可爱都平安,所有人都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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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卫朗:作者你滚粗来,为什么俺死得这么随便就算了,还尸骨无存,你你你……
作者(捂着小手帕哭唧唧):我也不容易啊,你且听我细说后面的剧情……
☆、第七十七回一瓢
暴雨连续下了好几日,未曾停歇。
“他每日站在那里等,会成望夫石吗?”
朱凤泽嗔了他一眼,骂道:“老不正经,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说笑。”
一身玄衣的朱茂铖双臂环胸,倚着红漆廊柱,望着阴沉的天幕,道:“衍回,年轻人的事,我等还是不要干涉得好。”
他们年少时,也没少为感情之事头疼。
朱凤泽牙齿咬了咬唇瓣,犹豫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朱睿卿,为难的说道:“好歹是直系血缘的的正经孙儿,你这人,还是那么无情。”
朱茂铖闻言,拽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拉,人入怀,低下头,黑眸幽深,嘴角浮起笑意,道:“这么多年,本王庆幸的是当年的决定。小孩子们,都是来分散你的注意力的,我不喜欢,不是很自然。”
朱凤泽满腔喜悦和酸涩。
雨初歇,天晴。
不料,从京城传来了一个坏消息,仿佛晴天霹雳,敲打在众人心头——熙和帝驾崩,四皇子把持朝政。
花厅,皇太子坐在上首,余下的是他的心腹,人不多,包括卫恒与朱睿卿。
皇太子召集众人商量对策,仗是不能再打了,再打后院要失火,他不确定这一场与蒙古军的战争要打多久,而且没有后续的粮草补充,他们的粮草最多只能撑一个月了。
以皇太子为首的心腹主张迅速回京,趁着局势未明,打四皇子一个措手不及。
“老四啊,老四,孤没想到你藏得如此深,心思真重。”皇太子感慨,往日蹦跶在明面上与他夺嫡的是八皇子,没想到潜藏在幕后的却是四皇子。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人群中的朱睿卿抿着嘴不言,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如今把握卫朗兵权的卫恒,不料,卫恒也往他这处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朱睿卿坦坦荡荡的望向他,卫恒受不住,率先移开视线,又不住反反复复的用余光看他。
“安然,你欲意如何?”卫公深得漠北武将的信任,他死后,兵权收拢在卫恒手中,皇太子想要率兵回京,明面上自然要征求他的意见。
“尽数听殿下吩咐。”卫恒出列,恭敬道。
众人又细细的商量如何攻回京城的计划。
“你说,那一位太子会如愿的回到京城吗?”朱凤泽问。
“说不准,你瞧后院起火这事儿,是不是似曾相识?”
朱凤泽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低头笑了笑,道:“当年我们北上征战,四叔不也这般行动了,这事儿还真是一个循环,谁让那龙椅有莫大的吸引力。”
“要是龙椅有吸引力,皇位让人迷失心智,你当年怎么诈死把皇位扔给吾儿,随我隐居。”朱茂铖旧事重提。
朱凤泽双目含情,望着他,道:“你认为呢?”
“我认为……这一位太子殿下,许是不能如愿回京了,因为……”余下的被吞没在两人的唇瓣间。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春色旖旎。
gu903();且说,皇太子司马玄宏的确没能如愿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