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这句话喑哑得有些过分了,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不自知的恳求和弥漫的悲哀。

沈风骨会有脆弱难过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会信。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随即被打开,老人苍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敲了下门,又转身出去了。

男人深吸了口气,合上眼,面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静,直起身,给冉木掖好被子,轻轻亲了一口冉木的额头,转身出了门。

张老爷子就坐在外面的走廊,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沈风骨,问:“剧组多出来的人,是你安排的?”

沈风骨脚步不停,坐到老人身边,将手中刚刚倒的热水递了过去,平静地说:“是我。”

“你……”张老爷子接过杯子,重重叹了口气,说:

“你这是何必?明知道养养的能力特殊,他自愿受伤,就是神仙来了也拦不住,那些热水根本就可以避开,他没避,然后呢?

你还要派人过去,那些保镖有什么用?天天跟你报告,没用不说,到头来你自己也自责到死,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

张老爷子是看着沈风骨和冉木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最是清楚,沈风骨在保护冉木这件事上,究竟有多偏执。

冉木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不知道害怕,普通的攻击和伤害对他无效,除非青年自愿撤掉海怪的能力,要不然没人能伤他。

但沈风骨依旧过不了那一关。明明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帖、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暗地里保护着,却什么都不能做。

男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养养还小,他不让我帮忙,我不可能真的不管。”

“可事实就是,你也管不了。就今天那种情况,除非你在场,反应够快上去替他挡,要不然还能怎么救?”

张老爷子目光沉痛,沉声说:

“微博上那些舆论,骂养养的也好,夸他的也好,只要你愿意,一句话能压不下去?你在网上安排了多少水军,公司那边交代了多少次,让人一直盯着,一点风吹草动就打电话让我照顾他情绪,可你什么也做不了。

既然放心不下,担心得要死,为什么不干脆帮他摆平?”

“养养不是我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他当一个艺人,他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好的坏的,褒的贬的。您觉得,如果我出手,他会不知道?”

沈风骨并没有动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您也看到了,他能自己解决,他靠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他现在很开心。”

“可你不开心,你都要疯了。”张老爷子闭了闭眼,说:

“风骨,不是爷爷说你,你对养养太纵容了,孩子不应该这么溺爱,他是你媳妇儿,不是你儿子,你教他的方式不对。

他说想要长大你就让他面对舆论,让他自己去想办法扭转劣势,让他自己逆袭打脸坏人,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你能坚持多久?”

明明有能力保护爱人,可以为他铲除一切障碍,却什么都不能做,这对沈风骨这样的人而言,是最致命的。

沈风骨闻声看向老人,抬手替老爷子顺了顺背,淡淡道:

“您不用担心。没法替养养解决一切麻烦,是我没本事,这没什么。我不想他恨我,也不想他觉得我什么事都包办,束缚了他的自由,还不如让外人觉得我窝囊保护不了他,这样还好解决一点。”

见老爷子目露哀戚,沈风骨转过头,哑声道:

“您还记得养养小时候用火烧自己的事吗?那时候不管我怎么防怎么哄怎么教,他都能找到机会玩火,我气疯了,把家里所有能生火的东西都清了。

他也没闹,只是说了句气话:养养是海怪,不会死,你总是说保护养养,可养养觉得自己是玻璃缸的鱼。

后来,他整整一个月没有跟我说话。

再后来,我以为他气消了,可当他睡着了醒过来,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名字都没记住。

他不想要一个把他关在温室里的沈风骨。”

海怪对自由有一种偏执的向往,有时候他们甚至一意孤行,冉木也免除不了这样的天性。

在他眼里,不管是火苗、还是网上黑他的舆论,亦或是安若素那把刀、颜末末的热水,青年都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他不在乎,他觉得那些对他而言无关痛痒,舆论要怎么嘲他,都无所谓,他是海怪,又不会觉得难过。

可沈风骨会觉得难过。

男人仰头靠在椅背上,第一次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轻声道:

“那是他对我过度保护的抗议。他可以随时随地睡一觉就忘了我,从此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可他又不是故意的,养养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要自由,想要自己处理麻烦,去经历每一个人成长中会遇到的困境。

他不懂遗忘一个人,对那个人而言,是多残忍的惩罚。”

“我不是神。”

自然不是无坚不摧,也会恐惧被冉木彻底遗忘。海怪太神秘了,一旦冉木坚决回到大海,只要他不在接近岸边的海面上出现,沈风骨就再也没有把他找回来的希望。

沈风骨的声音非常喑哑,说到最后几乎是嘶哑了。

老爷子闻言却怔住了,半晌道:“我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我以为那时候他忘了你,只是因为病情加重了。”

“养养并没有错,他追求独立,并且自身强大,不畏惧人类的舆论和伤害,虽然他看起来非常柔软,需要保护。”

沈风骨放缓了声音,低声说:“您不用太担心,我不会让养养真的出事。这次颜末末的事情,我查到了一些不太寻常的地方,会尽快联系秦苍解决。”

“那以后别人黑他,你还是让他自己解决?”张老爷子问。

“这是现在的养养希望的。”沈风骨只克制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哑声道:“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我会替他解决,倘若养养因为这个再次选择将我排除在他的记忆之外,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再强求他记起我。”

如果冉木遗忘了沈风骨,反而使沈风骨可以不用再顾忌、放手去为青年排除一切障碍,那或许,也是一个折中的法子。

老爷子看着他,长久地没有说话。

最终,老人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起身杵着拐杖离开了医院。

沈风骨在病房外坐了一宿,始终都没合眼。

直至凌晨六点钟,男人才起身去到前台,交待了护士几句后便离开了医院。

从冉木说要长大、选择沉睡的那一刻起,沈风骨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冉木不排斥和他谈恋爱了,可同时,冉木也不愿意让沈风骨替他摆平一切了。他开始如同小时候那样,追求他的自由。

所以沈风骨选择隐忍,看着冉木一步一步打脸那些喷子,为青年而骄傲,却也为冉木受到不公待遇而难以忍受,但他不能做任何事,因为现在的冉木,已经长大了,变聪明了。

他知道沈风骨有没有出手帮自己,这就是这次沈风骨选择旁观以后,冉木粘着男人撒娇的原因。

他知道这对于沈风骨而言并不好受,但他不知道对方这样的退让背后,隐藏了多少疯狂和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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