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实在是太痛了。锥心之痛。
或许,这便是心动所带来的代价。
她想,倘若她有来生,她定会永远地记住今天,记住这一刻,然后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再爱上秦绝。
只可惜,大抵再没有来生了。从这儿跳下去之后,一切都可以终结于此。
在飞往轮回镜的途中,秦绝忽然猛地心口一疼,不得不停下来。他弯下腰,不由皱眉,从心口处一寸寸地沿着右手往下蔓延的疼痛。
秦绝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腕,一根红线若隐若现,闪着微弱的光。
折云和青柳一道扶住人:“师兄,你没事吧?”
青柳眼疾手快,认出这是同心诀,“师兄……?”
秦绝摇了摇头,说自己没事,继续往轮回镜飞去。一路上,心脏处的疼痛越来越深。直到他们抵达轮回镜,三个人远远地看见那边的弱小身影。
明月疼得一头的汗,几乎要晕死过去,好不容易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她嘴唇都发着白,颤抖着,整张脸毫无血色。
她再也不用受那些莫须有的指责,不用忍受愧疚,亦不必再忍受求而不得。借这命格得来的修为她不要了,根骨也不要了,就连秦绝,她也不要了。
从此,畅快淋漓。
明月跳得干净利落,一丝犹豫也没有,闭着眼,纵身一跃。
但凡她犹豫那么一瞬,便能看见,秦绝跌跌撞撞朝她而来,面目狰狞扭曲,再也不复从前的清冷疏离。
他的声音那么慌张,紧绷而颤抖着,狼狈如犬:“明月!”
第25章心痛(三更)
侵袭他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与骨血。
但是她跳得那样干脆,一丝拖泥带水都不曾有,秦绝奔过来时,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角,而后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消失在苍茫的白雾之中。
明月最喜欢的颜色是月白,因此她的衣裳多是这个颜色,后来她有了法术,可以不用再经常换衣服,只需要用净术维持整洁,她便一直穿了一件月白百迭裙。那件月白百迭裙也是某一年秦绝送她的生辰礼,正是如今秦绝手上抓的衣角所属。
看着手上的月白色衣料,刚才她决绝的身影仿佛在脑子里重复播放,心脏处的疼痛感更甚,一阵疼过一阵。秦绝对疼的感知其实向来不算敏感,因此对于疼痛的忍受度也比常人高许多,但这会儿的疼痛之感却来得那么汹涌,即便是秦绝,也不得不颤抖地扶着一旁的柱子缓缓。
折云扶住他,叹了声,看了眼已经什么都没有的轮回镜,回神看向秦绝。秦绝额角一层冷汗,本就因为救明若耗费了太多灵力,此刻脸色更是苍白,整个人显出一种易碎感。
“师兄,解开同心诀之法,是我告诉小明月的。有一日她托藏月找我,说想见我,问了我此事,我没有隐瞒。但也没告诉她,倘若两人没有达成共识,一方强行解开同心诀,另一方会受双倍的痛楚。”折云手搭在秦绝肩上,见他合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绝嗓音比先前更哑几分:“无妨。”
他比她修为高这么多,多承受些也无妨。但是……若只是想解开同心诀,大可以同他商量。
秦绝视线落在手中那片破碎的衣料上,沉重地阖上眸子。他心脏处传来的痛楚还没消散,在思及明月的刹那,仿佛钻入五脏六腑,连带着冲进脑袋,头疼欲裂。
折云叹了声,又道:“那日她与我喝茶聊天,我便觉得她变了许多。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秦绝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衣料,方才那一瞬间,他所做出的反应令他自己都吃惊。他似乎感知到一种悲痛欲绝的情绪,声嘶力竭地喊她的名字,在此刻回忆起来,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同心诀的影响,秦绝想,以及对苍生的悲悯。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徒弟,她走到这一步,都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必须承担这个责任。
倘若他能在哪一步拦住她,或许一切都不是今天这样的结局。
他从没想过,会是某一种可能。
青柳内心还震惊着,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明月竟然从轮回镜跳下去了……她看了眼轮回镜,有些愣地说:“她怎么能直接跳下去呢?她何必……其实事情也没走到这一步……”青柳已经语无伦次,她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对于这些恩恩怨怨也看得更开,并不觉得是太大的事,至少比起性命来说,没有性命的事更大。
折云想了想,安慰道:“小明月说不定只是变成了凡人,也不一定就身陨了。其实做凡人也不错,过一世,忘一世。”
秦绝被他的话说得心中一凛,倘若同心诀还在,他可以感知到明月是死是活。但如今她强行解开了同心诀,是死是活,便难以知晓。
他垂着眼,自动忽略了脑中跳过的另一个选择,魂灯。
魂灯灭,则身陨。
秦绝竟有些逃避面对这个真相。
可秦绝故意忽略,青柳却偏偏想了起来,“对了,魂灯呢?你找她的魂灯,就能确定她是不是还活着了吗?”
折云没说话,看了眼同样沉默的秦绝。他知道秦绝的想法,因此并没有说魂灯的事。
青柳看他磨磨唧唧的,生死大事岂能这么磨磨唧唧,干脆啧了声,自己施法唤出了明月的魂灯。
魂灯不过手掌大小,很快出现在三人面前,昏暗无光,显示着主人的消亡。
青柳一下没了话说:“她的魂灯,灭了……”
秦绝闭着眼,听见青柳的话后,只觉得心口处猛地刺痛了下,连带着那些已经有些习惯的疼痛感卷土重来,侵袭他浑身上下每一处肌肤与骨血。
魂灯灭,则身陨。魂灯与修仙之人的联系之紧密,绝无出错的可能。
她死了。
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
不知为何,秦绝忽然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忽地记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还只是个半大姑娘,一双莹润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好奇和爱慕。
后来那双眼睛随他回了松阳宗,成了他的徒弟,成了他最亲近的一个人。她总喜欢偷偷地看他,喜欢叫他师尊,喜欢听他夸她……其实这些事,秦绝都看在眼里。
但是他并没有什么触动,反正她是他的命定之人,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