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德这一通火发得没头没脑,二房和四房都没敢说话,只看着往日里席明德百般看好的席存学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暗爽不已。
席明德好一会儿子才将气喘匀,坐在椅子上慢慢道,“族老们今日能到,但老大的名字不能从族谱上削去,我让族老们去劝他回来,想必是有用的。等老大回来之后,你们三个都注意着些,不要让他不高兴,听见没有?”
厅堂中传来低低的几声是,听起来都不太情愿。
“不孝子,不孝子啊!”席明德重重地拍了几下桌子,也不知道骂的是谁,又指桑骂槐地对众人喷了好一顿之后,才气呼呼地穿着朝服走了。
席存学立刻跟着唐新月走了,二房和来时一样走得悄无声息,四房却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青容,如今三房出了杀人犯,是不能好了。二房是个窝囊废,只要大房来不及回来,侯爵的位置就是咱们的了!”四夫人回了院子,忍不住对席青容道,“你想,要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从此以后,你母亲我是侯夫人,而你,就能以侯府嫡女的身份出嫁到平崇王府,这不是很好吗?”
席青容轻蹙着眉,“若是能成自然很好,可祖父明摆着要帮扶大房,这是极难的。”
席存彰在旁深沉道,“我想过了,族老们不是今日就到吗?削族谱时,只要有族老在,不必本人也不必家主在场,我们只要说服了几位族老,想办法先一步将大哥的名字从族谱中挖去,木已成舟,等他们搬回来时,族谱早就不认他们,自然也就不能承爵了!”
席青容睁大了眼睛,“……父亲打算如何说服几位族老做这种欺骗祖宗的事情?”
“来的几名族老我都打听过了,钱权酒色总归是沾一点的,只要投其所好,一定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席存彰洋洋得意道,“再者,父亲在位太久,常常不听族老们的意见,我还可以对他们许诺日后我成了家主的好处,不怕他们不动心。”
席青容只觉得太过儿戏,“父亲,母亲,祖父身体健康,还能活上许多年,大房回来也没什么,如果三房有了污点不景气了,咱们只需等等,女儿在平崇王府站稳了脚跟之后,正好也能帮得上忙……”
“那时候,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席存彰根本听不进去席青容的意见,他一扬手便道,“错过这个村,就不会再有这个店了。咱们这儿还有什么好东西,和银子,都先拿给我,我这就去接族老们!”
四夫人忙不迭地应了,匆匆算着连自己的嫁妆都压上一半的话能拿出多少钱,险些连早些年给席青容备好的部分嫁妆都动了,气得席青容又哭了一场,为了避免她动胎气才罢休。
这厢四房蠢蠢欲动,三房暗波诡谲,大理寺的动静不小,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汴京城。
——席府又出了幺蛾子。听说尖叫求饶的声音连三条街外的老百姓都听得到,是席府的三夫人被大理寺人给带走啦!
席存林听闻时还诧异了一会儿,“三弟妹做了什么事?”
王氏在旁轻哼,“做了那么多坏事,迟早会得报应,这不就来了?”
席向晚笑而不语,拈了块蜜饯放进口里,轻轻一抿便在舌尖化开,一路甜到心里。
“这对席府都不是好事……”席存林叹道,“也罢,如今咱们和席府也没什么关系了。”
几人正说着话,席元坤突然大步走了进来,他俊秀的面色微沉,视线直接落在了席向晚的身上,“阿晚,你昨日出去,遇见了强盗?”
席向晚顿时想明白了今日的一切——看来樊子期早有准备,将锅往三房头上一丢,做得仔细些,死无对证的话,倒也没人能将他们怎么样。
樊家养那么多死士,是有原因的。
包氏或许是在其中掺了一脚,又或许没有……但无论如何,找强盗暗害席向晚的这口锅,是稳稳地扣在了她的头上。
“嗯,见着了。”席向晚遂笑着应道,“不过被人救了,有惊无险,我便没告诉你们。”
“被人救了?”席元坤面上笑意极冷,“你说的人,是宁端吧?是不是你早就知道自己会遇上意外,可却对我们谁也没说?昨日宁端突然从都察院中夺门而出,我就知道不对,今日才知道原是去救你的!”
“阿晚,你三哥说的是不是真的?”席存林闻言也沉下了脸,“难道你遇见那些强盗不是意外?”
“包氏今日被带走,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席向晚轻描淡写,没将樊家牵扯进去,“她雇了些人,原来也没打算杀我,大概是想在我脸上划个两刀,这样樊子期自然不会娶我,祖父也不会急着让咱们一家回席府了。”
王氏听完吓得不轻,险些又掉了眼泪,还是席存林低声哄住了。
席向晚借着机会起身告退,拉着席元坤往外走了一段,才叹道,“你又气什么?这些事不必告诉给父亲母亲知道的,他们二人又不擅长处理这些。”
“看来你倒是很擅长了。”席元坤皮笑肉不笑,“明知道路上有埋伏,你还特地孤身前去,以为自己是什么武艺过人的女侠,能一个打十个?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让我们一家人如何自处?”
“三哥……”席向晚叹气,又不能将樊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说出来,再者她也知道昨日的自己是过于冒险了,因此也没有辩驳什么,道,“这不是安然无恙么?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席元坤吸了口气,“阿晚,我们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累赘。”
“你们自然不是。”席向晚诧异道,“你们是我最看重的家人,怎么会是我的累赘?我只是……不愿你们担忧,总想着,将一切都处理好了,再轻描淡写地告诉你们。”
“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席元坤并不赞成,“你没见昨日宁端被你吓成什么模样——我还从来没见他用跑的从都察院出去过,哪怕圣上急召,他也都是稳稳地走出去,可昨日,都察院大大小小这么多人,没一个能追得上他。”他摇了摇头,有些自嘲,“我那时就该猜到了,一定是你出事了,他才这般焦急。”
席元坤说的明明是正事,席向晚听着听着,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久违的忸怩来。
宁端昨日竟那样担忧她的安危么?
第90章
“阿晚。”见到席向晚显然走神,席元坤不满道,“想什么?”
“我在想……许多人实在是没必要那么惧怕宁端。”席向晚抿唇笑道,“只要你真心待他,他自然倾力回报。”
席元坤闻言看了会儿席向晚,才道,“你真觉得他这么尽心尽力对你,是因为你‘真心待他’?”
“不然呢?”席向晚疑惑道,“他从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可得的,不过是一片诚挚罢了。”
席元坤沉默了会儿,突然又温和地笑了起来,“你这么想倒也没错。”
——他家的宝贝幺妹,可没这么容易就被宁端拐跑。哪怕先一步陷进去的是宁端,也不行。席家人总归是护短的。
席向晚只当他不再生气,也跟着放松下来,道,“三房东窗事发,包氏能被捉走,一定连带着祖父也不好过,若是他还有些聪明,就差不多是时候该让位了。”
“若不能,便想办法再添一把火吧。”席元坤淡淡道,“我在都察院里这些日子,也不是白干的,多少能帮上些忙。”
他说得轻描淡写,字句却很笃定,席向晚听着一笑,点头道,“等我们再回席府的时候,就是时候分家了。”
席府四房迟迟没有分家,那是因为当家的大家长、武晋侯仍然是席明德,他的四个儿子不出什么大事自然用不着分家。
可等席明德让爵位给了自己的儿子,那兄弟们自然不能再赖在席府中,也只有席明德还能留着。
那时什么三房四房的,全都再和武晋侯府关系不大了,除了能按照族谱每年分些钱之外,再蹭不到现在那么多好处,统统要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