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仙城这块地盘的老大是鹤叟,魔域的老牌城主了,能把持鹤仙城这么多年,外围结界的强大可想而知,然而才这么一会儿时间,师雁就看到城墙被推倒了一段。
一条比城墙还要粗壮高大的黑色巨蛇昂起脑袋,狰狞的蛇脸带着天然凶残的气息,还有那一双血红色的大眼睛,闪着冰冷残忍的光。就是这位史前巨兽般的凶神,生生用身子撞破了鹤仙城的结界和城墙,师雁隔得老远也看的清清楚楚。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但师雁知道这黑色巨蛇是什么来头,冬城大魔王司马焦的宠物和坐骑,巨蛇没有名字,可它的名声在魔域和它主人司马焦一样响亮,大家都称呼它为魔龙以示尊敬。
眼见它一个翻身,城北那一块瞬间塌了一半,师雁倒抽一口凉气。她真的有点怕蛇,这么大只的就更怕了。
巨蛇在烟尘里翻腾,搅弄出漫天烟尘,搞得好像腾云驾雾一般。鹤仙城内的众魔修心惊胆战目眦欲裂,前来攻打鹤仙城的一些冬城魔将则守在巨蛇身后,没有进鹤仙城——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得等这个蛇祖宗玩高兴了,他们才能动作。
在冬城里,这条巨大的黑蛇绝对是地位特殊的,他们的魔主司马焦喜怒无常又心狠手辣,没有人不怕他,这些年他麾下魔将不知道被他弄死了多少,仍旧有数不清的人前赴后继要为他效命。
这么些年过去了,一直能好好待在他身边的,也就只有这一条黑色巨蛇。
哪怕这条巨蛇脑子不好,喜欢玩闹,他们也得好好伺候着。这一次魔主没有亲自前来,黑蛇跟来了,若是让这条黑蛇有了什么差池,他们这些人回去后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谁能想到呢,他们在外面看上去风风光光的,回到冬城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还比不上一条灵智未开的蛇。
众多魔将气势凛然领着大群凶兽和魔修,摆出一副威胁的架势,准备等着大蛇撒完欢就立刻冲进城烧杀。结果没多久,鹤仙城的魔主鹤叟就带着魔将出来了,双方在天上会面,鹤叟干脆投降说要依附效忠于魔主麾下。
冬城魔将:“……”
该死的怎么这么快就投降了!他们其实更希望能打一场,那样自己进城去烧杀抢掠,不比现在强吗!
可是人投降都投降了,以后都是同事,还真不好一下子翻脸。鹤叟看出来众人神情不好,忙招呼众魔将进城,准备好好招待。
大战虽然没了,但鹤仙城内还是乱了一把,不少本地居民惶惶不安。
师雁回到自家院子,看到老爹和老哥都在,两人正商量着什么,神情都不太好,那个姑姑倒是不见了。
见了师雁,师千缕立刻冷道:“你收拾东西,我们准备离开这里。”
师真绪解释了两句:“司马焦的人来的比我们想象中更快,虽然打探到他人并没有亲自过来,但我们不能被发现行踪,所以恐怕要离开这里了。”
师雁也不奇怪,师家人对大魔王司马焦的恐惧简直是刻在脑门上的,平时不知道骂了多少次,可真遇上对方,又要吓得赶紧跑。她问:“现在就走?”
师真绪:“不,现下情势紧张,出去的路都有冬城魔修守着,这时候离开反倒引人注意,我们隔两日看情况再离开,不过你这两日就不要离开家门了,好生待在家里。”
师雁答应了。她找工作的时候也常换地方住,现在要换地方她也没什么不适,唯一舍不得的就是小伙伴红螺。
红螺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关系不错的朋友,当初她来到这个世界,许多事都要磨合习惯,师家老爹和哥哥又不许她接触旁人,看她看的和囚犯似得,魔域也没什么适合做朋友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她能真正说上话的朋友就这一个。
她现在要离开,真不知道哪天还能再见红螺,总要跟人打个招呼。
师雁打定主意,可惜家里一个老爹一个老哥看得太紧,她溜不出去,只好等着机会。
她这些年虽说懒散了点,但总归还是听话的,见她在家好好待了一天,睡了一天懒觉,师千缕和师真绪也没怎么注意她了,他们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忙。
师雁习惯他们瞒着自己一些事,反正她不在意,还是那句话,毕竟不是亲生的。她在第三天清早顺利溜出了门,直奔胭脂台。
北城那边的一片狼藉还没有人收拾,冬城带来的人也大多还在城外,不过鹤仙城内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各个嚣张跋扈,脾气比本地人更上一层楼,所以师雁这一路去胭脂台,都没能碰上什么小偷小摸和故意找茬,大家都夹着尾巴观望着。
胭脂台还是和前几日一样,仿佛没有受到这场突然的大事件影响,每日打扫卫生收捡尸体的老哥还是那张死人脸。师雁照常和他点头打招呼,老哥忽然出声,说:“留步。”
师雁惊讶地看他一眼。这是她在胭脂台工作这么久,第二次听到这位老哥说话。
“有什么事吗?”
老哥看她一眼,说:“跟我来。”
他的修为不是很高,还瞎了一只眼,师雁没觉得有威胁,就跟着他走了,然后她猝不及防看到了一具尸体。
将她带到那具尸体面前,半瞎男人说:“昨晚扫出来的尸体。”示意她带走。
师雁看着红螺的尸体,茫然了一会儿,才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上去把红螺的尸体抱起来离开了。
半瞎男人看着她离开,眼神毫无起伏,回去接着处理那些无人要的尸体。只是他忽然想起这几年来,这两个姑娘每日早上叽叽喳喳一起经过这扇门的样子,或许,这就是他特地留下了那具尸体等人来取的原因。
师雁离开胭脂台,走到围墙外面,又慢慢停住了,她把红螺放在地上,蹲下去看她冷白肿胀带着伤的脸。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看过很多很多尸体,从最开始的恶心,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不管看到多么恶心的尸体都不会想吐了,可是现在,她看着朋友的尸体,突然感觉一阵胸闷,扶着墙吐了出来。
说不出的恶心。
红螺总是孤身一人,跟她一起吃早餐的时候,她话多的不行,师雁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很多认知,都是从这个朋友的口中了解的,她对红螺的感情,甚至比对原身的亲爹亲哥都要深一点。
可能是因为红螺和她做朋友,只因为她这个人,不管她叫邹雁、吕雁还是师雁。而师家两位亲人,与她相处,只将她当做师雁。
她扶着墙,在这个有些凉意的清晨,忽然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清晨,她来上班,在那座华丽的红楼第九层窗户边上看到了红螺。红螺当时满身疲惫,看见她在屋顶上飞来飞去,就朝她招了招手,说:“嗳,要是哪天我死在这里了,你能不能给我收尸啊?我可不想尸体没人收,被卖出去给炼尸人,谁知道会被他们炼成什么鬼东西。”
她当时觉得红螺在开玩笑,这家伙嘴里总是骚话连篇,所以她远远地朝她比了个ok的姿势。
她今天准备去和红螺告别,还想跟她说:我准备搬家了,说不定没法给你收尸,没办法,你只能好好活着,活久一点了。
现在可好,不用说了。
师雁吐完,擦了擦嘴,在红螺身上翻了翻,把她身上仅剩的一些东西收了起来。一般这样的尸体,很多东西都是打扫卫生的捡尸人搜过一遍的,红螺身上一些东西却还在,看来那位老哥没动过她。
红螺的尸体被她烧成了灰,装进了一个小布袋子里。
师雁回到了胭脂台。她在这里工作了好几年,虽然做的普普通通,并不起眼,但也有几个相熟的人,花了点魔石,她很快就打听清楚了红螺的死是怎么回事。
前天晚上,胭脂台来了不少冬城的魔将和底下的修士,红螺就是死在了一对双生兄弟手里,不知道为什么死的。其实哪有什么为什么,魔域不就是这样,人家修为比你更高,能力比你更强,看你不顺眼了,你就要死了。
师雁搞清楚了名字长相,离开了胭脂台,她还没忘记跟胭脂台的一个管事辞职。
鹤仙城就这么依附了冬城,一群过来搞事情的魔将魔修们都老大不爽,觉得没能过瘾,所以说魔域这个地方水土养出来的人,大多都这么燥。他们留下一部分在这里处理其他事情,另一部分则带着消息和多余的人准备启程回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