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到底都是皇家赏赐,李管事虽然得了谢琰的话,分是分了,只是各个院子怎么分的,最后还是先得将单子放谢琰眼前走一遍才好定夺。
这赏赐的东西多,王府里头是个有人气的院子基本就能沾着点。李管事按着自己的揣度本以为分得无可挑剔,却没料谢琰拿过那单子瞧了一眼以后,抬笔就划了一道。
好在只是画了一道,没有全盘推翻。李管事想着,再接过单子看,上头多了条黑线的是偏院,林淼那院子。李管事对林淼的观感不坏,加之又觉得谢琰和林淼似乎也还投缘,本来特意给林淼那边多排了些,不想就给谢琰否了。
“偏院一点都不送?”李管事揣度着道。
谢琰说:“京城来的都不必送过去。”这话就是说死了。
李管事虽然意外,却也没敢开口问缘由,正想向主子告退,却不料谢琰又启唇吩咐:“这两日有北上的货船,到时候挑几样新鲜的送偏院去。”
这么安排的理由其实也简单,谢琰觉得他看不上的东西,他放在眼里的人也该看不上。如果让林淼听了这话,估摸着只想脚底板踹谢琰脸,他可没有这么清高哇。
李管事应了,出门时才面露奇色,心道还是头一回见谢琰将谁挑出来做一番特意安排,为的还是点赏赐,想来却是他低看了林淼了。
林淼当然是不知道这一出,他忙着府里府外跑,自从开了店以后,每天出门一趟都算少的。好在是开店十日,事情陆陆续续都上了正轨没出什么岔子。
就一个变动,铺子里人手不够,便又找来一个婆子一起帮着打菜。
包小厨和几个婆子都靠得住,其实按着这会儿的样子,林淼隔两天去一次铺子就成,事情也不多,只是同菜贩子肉贩子打好招呼,最要紧的还是将每天得的钱拿去钱庄存了。
不过林淼头一回开店,放心不下的有很多,在家里有没有其他事情做,来来回回还是喜欢多跑几趟。
皇帝那边给了赏赐的消息莫说是王府之内,京城大多百姓也有所耳闻。百姓们倒都觉得合理恰当,毕竟晋王与王妃管治晋地以后,晋地蒸蒸日上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王府里头的人更是高兴,连洗衣房的婆子们都多少蹭了个御赐的果子吃,想到这是京城送过来的,吃了只觉得自己要升仙,走路都轻飘起来。
有了这份荣光,婆子们这两日在一块磕牙的时候说的就都是这些,又羡慕说他们洗衣房都沾了光,恐怕别的院子要堆成山了。
这话是夸张,可也合理,其他院子与洗衣房比起来的确只多不少,主要还是各个姨娘那里扬眉吐气。
当然这其他院子指的是除了偏院外的其他院子,因为璧如偶然听见婆子们的话,心里便疑惑起来。不过她也没问,万一真只是他们主子没有,那怕让这些婆子们知道了,碎嘴子要传播出去。璧如只磨磨蹭蹭多听婆子们说了几句,将事情给理顺了。
原来是这回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其他院子包括洗衣房都得了赏,偏他们院子没有。
璧如心里酸不溜秋,回来就和林淼说了,说皇帝的赏赐都分到了其他院子里头。
林淼呼噜噜喝着稀饭,起初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你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出门给你买去。”他哄璧如,又看了一眼自家小丫头片子,最近吃得好干得少,脸都吃得白胖白胖了。
小怂包打从心底里觉得不分给他这边倒挺好,不正好说明了他这儿不引人注意么。
“连洗衣房的婆子都有,单我们这儿没有,”璧如倒不是完全因为嘴馋,而是担心,她睁圆了眼睛:“是不是王妃哪儿不高兴了?”
璧如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整个王府里一半有一半没有的话,漏了自己还算是自己没那么重要。可大家全都有就他没有,那他这院子也太一枝独秀了。
分管王府的内务必须经过谢琰的手,就算不是谢琰授意,他一定也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难不成璧如说的是对的?林淼想到这个可能性,粥都喝不下去了。
追溯到两人上一回见面,林淼买了些零嘴回来啃,本来是可以邀请谢琰一起吃的。可是谢琰又说糖人化了,那林淼心里就多想了点,觉得开口让谢琰一起吃,他说不准拿过去又放着不吃,那不是浪费吗?
林淼只偷偷将自己的零嘴都放到边上,当作它们不存在,故意没和谢琰瞎客气。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我没给他吃,他就不给我吃?林淼盯着面前小盘里头的花生米,顺着一想觉得这个理由一想还挺合理。
王八羔子也太记仇了,果然是小肚鸡肠会拿刀子割肉的人!
林淼想透了,便重新拿起筷子,义愤地夹起一个剥了壳的鸡蛋,一口咬下半个,当是在生吞谢琰。
他这还没吞完,院外忽然来了人。
璧如应声去看,迎进来的却是清秋院那头的丫鬟。
“林公子,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林淼鸡蛋嚼了一半,闻言着急说话,赶紧咽了下去,“请问是什么事?”
丫鬟摇摇头,“王妃只说让公子过去,并没说什么事。”说完人就照着来路走了。
林淼那口鸡蛋还没吞下去,生生给卡在了嗓子眼,还是喝了几大口粥又让璧如捶了几下背才好歹没有被噎死。
这份罪自然还是被林淼算到谢王八羔子的身上,得了林淼嘀嘀咕咕一顿念叨。
清秋院里。
从谢琰的角度,这会儿若是硬要同谢琰说什么无法割舍的儿女情长,那算不上。只是数起来有八九天没见林淼,偶尔总会想到,打算趁着当下有空把人叫过来看上一眼。
纵使林淼在心里骂谢琰一百声王八羔子,可是谢琰让人过来叫他,林淼也没那个天王老子胆不去。
他磨蹭着吃了早饭,独自一人拐进了游廊里头,沿着廊下的路走得慢吞吞,边走边感慨自己凄苦得很。
一路到了清秋院门前,等了等才被放进院子里,不过还不算完,站在院子里头还得等一会儿。
林淼看着站那儿一动不动模样规矩,心里头早就炒菜似的将谢琰翻来覆去骂了个透。
王八羔子狗东西,叫我过来干站着!
妤雯从东厢走过来,瞧见院中站着的林淼,想了想,走过去轻声笑说:“林公子早,恰来了个管事正与王妃说着话,劳您等一会儿了。”
林淼抬起头,见着妤雯脸上柔柔笑意,加上那清灵的声音,浑身舒坦,对着妤雯就是一个笑,同妤雯聊起闲天来。
他觉着清秋院里就妤雯一个好人。
不过他们拢共没说两句,台阶上就传来了脚步声。
林淼抬头一看,出来个大胡子管事颔首从他们身侧走了过去。林淼的笑还在脸上,正要和妤雯说天气,屋里垂着的布帘子就被一只手给抬了起来,谢琰的脸从后面探了出来,脸上冷冰冰。
“进来。”
林淼收起给妤雯的笑,鼓着气哼哧抬脚上了台阶。
进了屋谢琰已经坐在软榻上看书,林淼抬眼瞥他一下,便闷声闷气行了礼:“见过王妃。”
“坐下。”谢琰说。
“王妃找我有什么事?”林淼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就是想到看看你。”谢琰这句话不作假,可林淼哪里会信。
只是不信也没用,官高一级都压死人,更别说谢琰和他。
林淼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像入定似的不动弹,后面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憋气,眼珠子也就转悠起来,将谢琰这屋看了个仔细。
富贵,奢靡,浪费,独独适合王八羔子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