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了林淼笑:“林公子。”
林淼也没坐下,他顺便就是看张姨娘一眼,不打算多留,因而只问:“张姨娘身体可还好?”
张姨娘点头:“都调养着,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后面不出什么差池就是。”
林淼又说:“往后该出不了这样的事情了,姨娘不用太忧心,王爷如今对这边也上心。”
听见陈宁的名字,张姨娘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她只温和地笑说:“只要孩子平安降生,别的我无所求。”
这就是张姨娘在这府里最大的不同,她要的不是陈宁虚无缥缈难以求得的爱,她要的是尊重,在这样的环境里面,进退有度得来的尊重远远要比所谓的宠爱持久得多。
林淼与她又说两句,肚子更饿,便也告辞走了。
出了张姨娘院子,林淼望着天边走边想。
这府中张姨娘最得体,陈宁最花心,璧如是个傻妞,谢琰个大王八羔子。
而我,林淼根本不要脸地想,我当然是最脚踏实地求真务实的那个。
第五十五章
林淼前脚走了,后脚陈宁就到了。
他在拐角处刚好见着林淼远去的背影,不由跟着一愣,随即又想起才被自己抛到脑后的谢琰与林淼的事儿。
他们两个竟然,陈宁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信任谢琰,那是因为谢琰的确是个人才,也因为在这晋地上他们两人利益相关,是君臣更是友人。
然而即便如此,陈宁也不是完全了解谢琰的。从前他不敢说了解,现在来看他自觉更不能说了解了。因为陈宁根本没有想到谢琰会和林淼凑成对。
按照谢琰原本看上过的那些好东西,陈宁不由产生了这么一个猜测:难道林淼其实是被自己看低了?
毕竟谢琰的眼光毒辣,办事看人基本都未曾有过失误的。退一步说,陈宁对林淼并不说有什么割舍不掉的感情,但是好感并非全无。特别是在赵姨娘弄出这些事情之后,陈宁心里想想这后院里面真正完全不作妖安分守己的也就是张姨娘和林淼两个了。
他原本都想给林淼换个院子,正经安置他,却没想到谢琰那边打了个岔。陈宁前头就说过谢琰要谁只管开口就是,现在谢琰开口,他虽然略微遗憾了些,却也不算很心痛,给就给了。
就是难免咋舌,想着林淼前面那么作气自己没碰着,这会儿看着挺乖,就直接被谢琰给拿了去。
不过林淼终究是小事,犯不上让陈宁计较许多,这年末的几个月里恐怕是难得的松快日子。等过了年还不晓得皇帝那边又会有什么折腾,想着就多谢烦闷。
陈宁摇着头进了张姨娘院子里。
又说偏院那边。
院子里的饭菜已经做好有一会儿了,璧如却不见林淼回来,等了等便直接到院门口看着。待远远见着林淼过来,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小步迎上去握住林淼的手臂说:“公子再不回来饭菜都要凉了。”
林淼出去的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通体舒畅,看天是蓝的,看花是红的,看璧如也格外可爱。
璧如却看林淼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她越发怀疑家里的玉佩可能是被林淼弄丢了,只是怕给自己知道罢了。
说那玉佩特别要紧,其实倒也不是。这玉佩不算顶顶值钱,但的确传了许多代,原本照着家里的规矩一直是要传给长子的,只是到了林淼这一代人里头,林父林母格外疼惜这幺儿,几个兄长也自小护着他,便被林母以林淼身子弱要玉来镇着传给了林淼。
璧如打小丁点一个的时候因为她母亲在林家做帮佣便也跟着和林淼他们一处玩,后面她母亲意外死了,她就给林家收容过去做了个小丫头。小丫头是小丫头,但其实没有真的卖身。只是由于璧如从小被她母亲影响,一直将林家当作主家,另外又感念林家恩情,所以心甘情愿服侍着林淼。
想到玉佩可能丢了,她有些心疼,但更担心的是这玉佩没了往后镇不住林淼身子弱了。
林淼不查璧如的思绪,坐下来吃饭时见璧如还在边上站着,和她说起话来:“你这小丫头胆子却挺大,竟然敢一个人出门去,自己走过去的?”
璧如摇头:“我是坐马车过去的。”
她说着又嘟囔着说林淼:“若不是公子走得太急,我怎么会跑出去?且前头公子还说外面街上热闹得很,带我出去看看玩玩,现在整天也不见着说这个了。”
林淼给她噎了一口,想想吧也是,自己一开始铺子刚开的时候又累又忙,别说带着璧如,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说不上有时间出去玩,等后面一阵铺子里的事情没有那么多了,忙是不忙,可是又扯上了谢琰,每天来回也是麻烦,更想不到要出去玩。
林淼想了想说:“过几天抽空就带你出去玩。”
他自己觉得神清气爽,思索着后面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且入冬以后乡下农闲,城里面也会因为年节靠近而多些热闹的活动。林淼平日里面只往南门那边去,而实际上城里面最热闹的是靠北门那头的街道。杂耍卖艺戏班,吃茶饮酒青楼都在那块地方,最少不了的就是公子哥们在那里消遣的身影。
过几天有个晋地独有的花灯节,到那天炮仗花灯能连着两晚上都是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不仅是城里人,乡下来赶这一年一度的热闹的也很多,算是过年之前的一个大节日了。
璧如一想就推算出林淼说的节日是花灯节,心里也高兴,嘴上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林淼自个儿吃了个安生饭,下午没什么事情,他干脆就坐在屋里打算盘将早上被璧如打断没有算完的账给算清楚。
外面天气还是很晴朗,不过风却呼呼吹得凶。林淼将账本放好从窗子里往外看了一眼,远远能见着一片乌云,下雨或者不下雨就看这风将乌云给吹到哪边去了。
风凉飕飕地打在林淼放在窗沿的手上,这会儿的风虽然算不上刺骨,而然已经很冷。林淼将指尖往回一缩,将窗户关严实的同时又想起谢琰来。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下雨,林淼还是从软榻上下来,穿好鞋子走到地上,来回踱了两圈后走出门去,同前面璧如迎自己一眼站在门口处往外瞧。
这边路偏,平日里外面经过的人都很少,这会儿来路空荡荡也不见人。
林淼抬头再看天,方才那片瞧着还远的云已经又近了很多,院子里的风更大。他又回到走廊下面站了一会儿,便见着有雨点子落下来,虽然并不是特别大,然而稀稀疏疏也是雨。
谢琰怕雨,而且好像怕得很。林淼想到上一回在廊下谢琰狼狈向自己走来的样子,他回头从屋里找出一把伞来,抱着伞进了风与斜雨中。
这雨并不是很大,若是真的要计较,反而是这风大的离奇,林淼都不敢撑伞,因为这伞面一撑开来,风简直就要就着张开的伞面将他给吹飞到天上去。
林淼干脆就抱着伞顶着风朝藏书阁去。这会儿原本应该最和煦的天气骤然变起来,不仅仅是林淼这边艰难,各个院子里基本都有些乱,搬花盆的搬花盆,关窗的关窗,洗衣房里的婆子都差点儿追着衣服跑出院子。
林淼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顶着狂风不撑雨伞走到藏书阁,却没料到远处山脚下几声闷雷过后,原本还普通的雨点子几乎要化作重拳砸下来似的,又急又大,落下来碰到人脸上都有股子疼。
一段平常走起来不算什么的路,这会儿林淼走得像是跑了千八百米似的,靠在墙上撑伞时都呼哧带喘。等他好不容易将雨伞撑开,果真是差点就被风给带跑,踉跄几步才停下,整个人看着很有几分狼狈。
林淼也不晓得这邪风哪里来的,只艰难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