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酒楼原名‘醉花居’,本是长安的老字号,酒水品种既多、味道又好,前两年李青莲初来长安时,贺礼部就是在此宴请的他,一时酒资不够,更摘下腰间所佩金鱼换酒,更亲口赞誉“谪仙人”三字。此后不久,这酒楼就改名叫了谪仙楼。就是那只金龟,听说贺老大人也曾派人来赎,这老板多花费几倍,重又打制了只大金龟还回去,但原物却是抵死不肯赎,只天天都是用香火供着,说是要做镇店之宝”,指着酒楼的招幌,翟琰嘿嘿笑着向唐离说着这典故。
“这老板倒是玲珑心思”,闻言,唐离哈哈一笑。
“这满长安的事就没个你不知道的”,见翟琰说的得意,王缙拉了他一把道:“快走吧!再晚雅阁就没了”。
“翟爷,今儿怎么这么早?楼上雅阁请!”,刚进楼门,一个跑堂的小二一见翟琰,当即亲热的迎上前来道。
口中轻哼出声,翟琰得意的看了王缙一眼,随手向那小二重重打赏过去。
这大上午的,分明不是饭点儿时间,但谪仙楼中坐头却已满了八成,而这其中尤以操外地口音的士子居多,看他们那新奇的模样,分明是慕名而来,至此唐离不得不承认,老板这改名着实是没改错。
于雅阁中坐定,一时酒菜齐备,三人齐饮了一巡后,唐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王兄,离京的日子可定了嘛?”。
听到这个问题,王缙持盏的手微微一抖,面上却露出个若不介意的微笑道:“得玉真公主居中转圆儿,吏部总算答应准我年后动身,算算时间,也不过就月来功夫了。”
含恨远贬,而且去的还是那等贫瘠之地,唐离虽有心劝慰,却觉说什么话都是多余,口齿动了几动,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就连素日嬉笑开朗的翟琰也是持盏无言。
见二人如此,王缙哈哈一笑道:“都是洒脱人儿,何必做出如此丧气模样?我以前在东宫,做的也是个闲职,早腻味透了,如今有机会放出去,正可了心意!再说,朗州虽然偏僻,毕竟也是江南,有好山好水而赏,岂不比在长安呆的痛快!”。
听到他这话语,唐离想想两人相交以来这许多事,心中愈发难受,强笑了两声,正要开口说话时,却听雅阁为猛的传来一响击案之声,随即就有一个带着浓重河北道口音的话语高声传来道:“质实兄,你这话说的我却不感苟同,这《唐诗评鉴》以某看来,不过是哗众取宠之作,那里当的起你这话?”。
吃酒之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唐离愕然一愣的同时,在有翟琰轻轻挑开帘幕向外看去。
只见外间大厅中,此时正有一个典型北方人身量的士子兀然耸立,脸上不屑的神情尤自未散。
而与他相对的那个团衫士子虽然面容清秀,却是肤色黝黑,身子瘦弱,极似从岭南而来。
“三余少兄,我也不与你争辩,但只问你一句,这《唐诗评鉴》你可曾细细读过?”,对方已是如此,那岭南士子却尤自慢条斯理说道。
“凭他唐离十五岁的年纪,怕是连前贤佳作读都没读完,遑论评鉴?明知他是狂浪言语,我还读这书做甚?”,此时谪仙楼中士子多有,见他们争论的又是这几日最敏感的话题,大多静声而听,此时待这河北道士子一说完,当即有人点头附和应是,一时间楼中嗡嗡之声不绝。
“三余少兄,你的才学愚兄确是佩服的紧,但一提及《唐诗评鉴》,为何却总是因人废言?十五岁便又怎的,国朝初年,王勃写出《腾王阁序》时也不过才十三岁!再则,你连这书都没看过,焉知它就写的不好?”。海南士子的这番话也引来附和一片,只看这谪仙楼中士子们一半儿一半儿的反应,已可窥知长安城中大概。
“我如何是因人废言?只是如今这长安城中数千士子,为求扬名,什么事儿干不出来?科试将近,别的书都看不完,那里有闲功夫来理会这些!昨天听说,京中已有人将此书快马传于正在江南游历的李谪仙,到时候,若是青莲居士也赞它一句好字儿,我便再看不迟,若是相反,哼,纵然别人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绝不翻它一页!免的无谓浪费光阴!”,这士子不愧是自河北道而来,说话间将他那耿直的心性表露无遗。
“就是!青莲居士不发话,别人说的再多也是枉然!这唐离不过十五岁,纵然有些才学,但《唐诗评鉴》这书,也是他随便能写的!”,厅中一时附和的,大都是这类言语。
“吵什么?唐离为什么就写不得?昨日个儿王摩诘还说《唐诗评鉴》按语精辟、持论公允,诚为佳作,更说要与唐离烹茶论诗!莫非,王摩诘的见识还不及你们?”,厅中人突闻一个清脆的女声说出这番话语,扭头看去时,却见楼口处此时正站了一个道装高髻的美貌少女,看她气呼呼插腰而立,满脸愠怒的神色,显然对众人非议唐离极是不满。
若说现时本朝诗人有谁能与李太白较一短长,就只有少年成名,二十岁既高中进士的诗佛王维、王摩诘了。那河北道士子不防突然出现这么个小道姑来了这么一句,一时间竟是与楼中那些刚才附和他的众客一般,噎的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才见他歪着头言道:“你又是谁?对摩诘先生怎的如此无理?再者,摩诘先生何等身份,他这番话你又是从何得知?怕不是以讹传讹吧!”。
这河北道士子是个生来爱较真儿的脾性,见对方是个容颜极美、又带着孩子气的小道姑,他说话时的语气其实已放低不少,但听在对方耳中,却不免愈发来气,只是不等她说话,身后早有一个随行家人宏声喝道:“这是我家李相爱女,大胆狂生,不得无礼!”
这家丁一声吼,顿时满楼静寂,那河北道士子脖子梗了梗,脸涨的通红,但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雅阁内,唐离看着李腾蛟身后的那个车夫,立时明白她是怎么寻到这里的,复又见这位相爷府千金在小二的示意下向自己这方向看来,顿时心叫一声“要糟!”。
果不其然,李腾蛟见楼中再无一人说《唐诗评鉴》不好,插腰得意的“哼”了一声后,侧身注目雅阁,脆声叫道:“唐离,我爹爹要见你,还不赶紧出来!”。
一片吸气声响起,随即楼中气氛愈发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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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血二升半,今天第二更送到,水叶子用颤动的声音道:“月票!月票!月票……”,声音渐抵,唐离俯身看去时,早见水叶子已就此昏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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