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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唐离来到宫中教坊司,却见公事房中热闹异常,那些比他到的更早的属下吏员们讨论的正热烈。
见礼毕,于公事房中端坐的唐离的边看着众人递上的章程,边随意听着房中的争论,历时一个上午,到中午散衙时分,关于教坊司变革的总计划正式出台。
唐时,皇城各部午时散衙后并不归家,而是属员们聚于衙门处一起吃饭,这项制度被称为“会食”,宫中教坊司自然也不例外。在等待的时间里,唐离随手翻阅着王主事递上的各道教坊司人员记录。
随手翻了几张,上面尽是些数字人名,着实枯燥的很,直到看到山南东道的记录,他才稍稍来了几分兴趣,看到襄州教坊司下的“花鸳鸯”三字,唐离心神一动,自然回忆起了昔日的那些岁月。
随手在身边绢纸上录下“花鸳鸯”三字,唐离信手翻去,在金州的记录上,让他大感意外的是竟然有关关的名字赫然在目。
几乎是在看到关关名字的同时,唐离招手向王主事道:“老王,这是怎么回事?”。
正埋头填写拟放出乐工名单的王主事见问,放下手中墨管,凑上前来看了看了卷簿上的名字,“未知大人所言何事?”。
唐离手指着关关的名字,“此人分明是金州花零坊中头牌,怎么会也在教坊司名册之中?”。
见上官问的是这个,王主事微微一笑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各地教坊司所设原是为了承应地方官府乐差,只是这奉差毕竟不是每日都有,因此平日里教坊中的姑娘们就有被租借了出去的,只是她们虽人不在教坊司,但隶籍仍是,平日官府有什么承差也不得推委。”
“租借!”,听到这么个词儿,唐离大感诧异。
“是!地方教坊司用度全凭道州衙门支应,乐工们与宫中教坊司一样,除了按月的柴米,就全凭着饮宴上的赏赐捞些收入。这样日子就过的紧巴。长而久之,就有了地方教坊司将姑娘租借到青楼的,如此以来,既不耽误承差,教坊司及乐工们也能多些收入,倒是一举两得之事,这关关相必就是如此!”,王主事的解释顿时让唐离释然,这就跟兵部衙门利用驿站为人收费传信一样,不过是靠山吃山罢了。
延伸开了想,唐离感觉到好笑的是,原以为将宫中教坊司乐工们以“采风使”名义放出是自己的创举,却原来地方上早已实行。
莞尔一笑,唐离边示意王主事自去忙他那一摊子事儿,边工工整整的在绢纸上录下了“关关”的名字。
正在唐离翻阅卷薄的当口儿,公事房中走进个长身汉子,“散衙之后,别情尚能如此劳心公事,佩服,佩服!”。
唐离抬头间,起身迎上前去笑着道:“杨兄初到户部,正是大展所长的时候,怎么得闲来了我这清水衙门?”。
说话间注意到杨芋钊身上的穿着与前日不同,唐离微微一愣后,拍着杨芋钊的肩膀笑道:“恭喜,恭喜!我说杨兄怎么得闲来此,竟是到我这儿显摆来了!”,原来,那杨芋钊身上的从八品官袍已经换成了七品服饰。
唐离边笑着寒暄,边将杨芋钊领到公事房旁边的一间小屋中,这是他中午不回府时小憩的地方所在。
“年过四十,不过小小的七品官儿,有什么好贺喜的?”,进入房中坐下,杨芋钊口中的语气虽然平淡,但他无意间摸着官服时的小心却暴露出了真实的心情。
唐离随手递过茶盏,“一路通,百路通!杨兄那从八品监察御使才做了几天就已升任七品,此后前途着实不可限量。”
“若无别情,愚兄岂能有今日?”,将茶盏放于一边,杨芋钊说这句话时,紧紧看向唐离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杨兄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小呷了一口茶水,与杨芋钊隔几而坐的唐离饶有兴趣的含笑问道:“怎么样!到户部感觉如何?”。
“忙!天天就是个忙!”,见唐离插开话题,原本还想再多说几句感激话语的杨芋钊微笑道:“托别情的福,户部王大人倒不曾把愚兄当外人,刚去就被抽调去核算杨慎矜一案,这几天还真是忙得没个闲歇处,要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见别情兄。”
“杨慎矜三兄弟不都已经死于狱中了?为个死人这需动这么大干戈?”,杨慎矜为上任户部尚书,因依属太子前些日子被牵连下狱,连他两个做官的兄弟也没能幸免,一体下狱而死。
“这是相爷的意思!”,扭头看了看屋门处,杨芋钊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在这死鬼任上,有大笔亏空去向不明,抄家也没个结果,相爷吩咐一定要将此事追查清楚,看这笔钱到底流向何处,这不,咱们正忙着检索单据,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总该有个蛛丝马迹。”
听他这样一说,唐离顿知自己那位岳父打的主意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借查死人亏空的由头,目标却是如今兴庆宫中寸步不敢乱动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