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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代天巡视,唐离到京之后未曾面圣缴旨不便还家,所以一行车驾到京之后就住在长安驿。
安顿之后,唐七自领命招待那些黑甲护骑并送他们回关内道缴令,唐九则回府报信。而唐离略一收拾梳洗之后,便强撑着病体立往李林甫宅而来。
此时,李林甫家宅所在的道政坊前已有羽林军守卫,而各种车驾更是密密的几乎堵塞了整个坊区,许多官员一脸戚色的进出其间。
面色潮红的唐离由宝珠搀着刚一走下车驾,就立时吸引了来回官员的目光,随即,这些将要去吊唁或者吊唁完毕的官员们忙不迭的上前见礼,面露戚容的同时,口中连道:“节哀”。
唐离离了宝珠的搀扶,边向前行边与这些官员拱手见礼,这时节也不是客套的侍侯,所以也没花费太多的功夫便已到了相府门外。
李家老大,老二并其他那些兄弟们在灵堂照应,而老三,老四则在大门处分立左右迎接及礼送上门吊唁的客人,唐离的身影刚在门前出现,一并在大门处侍侯的相府家人们已是哭声一片。
无论当世或后世如何评价李林甫这一代权相,但他对小女婿的好却是众人皆知,这种宠爱甚至要远远超过对自己那些亲生儿子们,唐离素来重亲情,此时见到眼前这片大放悲声的情景,想及这位岳父对自己的种种关爱,也是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见唐离到了,一身麻衣孝服的老四先抢上几步迎住,口中不曾说话,红肿的眼圈儿已是泪眼蒙蒙道:“别情,你回来的太晚,太晚了!父亲大人临终的时候可是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他老人家走之前最想见的是你呀……”,言语未毕,这个相府中公认最“没出息”的少爷已是眼泪流淌,倒是他旁边的老三,见到唐离后神情淡的很。
身染病疾,本就心绪极差的唐离刚见面就听老四说处这种话来,如何还忍得住?原本红红的眼圈儿顿时也滴下泪来,只是现在的他却什么话也不想说,使劲拍了拍老四的臂膀,唐离便低头向内走去。
此时的相府之内早已是一片缟素,唐离对一路上下人们的见礼视若未见,直接入了设在正堂的灵堂。
立身灵堂,当唐离燃起三支香火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任眼角的泪水肆意流淌,见他这个往日最重风仪的人如此,灵堂中早已跪满的那些儿子媳妇儿们自然又是大放悲声。
吊唁完毕,唐离见老大,老二神色都淡的很,也无意在灵堂多留,问明李腾蛟是因不堪疲累在后院房中休憩,出了灵堂后随即寻去。
熟悉的小楼,守候在楼上的正是“割股疗伤”之事后唐离谴去照料李腾蛟的那两个唐府丫头。
受了丫头们的见礼之后,唐离尽量放轻了步子向内走去,挑开帷幄,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身孝衣躺在榻上的李腾蛟。
两月时间不见,李腾蛟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泪痕宛然,纵然是在熟睡之中,她的眉头依然紧紧的蹙在一起,蜷缩的身子和紧抓着被角的手,使她看起来别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可怜。
轻轻在榻边坐下,唐离伸出手缓缓的抚上了李腾蛟的面颊,虽然他极力想要抚平熟睡中李腾蛟那紧蹙着的眉头,却最终仍归于失败。
“阿离!”,在这样熟悉而温暖的抚慰中,随着一声低低的呓语,李腾蛟睁开眼来。
长长的睫毛抖动,当李腾蛟确定坐在身边对自己微笑着的人就是唐离时,她眼中瞬间散发出的惊喜就象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
紧紧抱住唐离的脖子,李腾蛟抱的是这么紧,就象溺水之人找到了最后的依靠,以至于唐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离,阿离……”,将头埋在唐离的肩头,李腾蛟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个称呼,没有多余的话,她只是使劲的想让自己贴的夫君更紧,更紧。
“蛟儿!”,口中轻轻的回应,当唐离的手轻轻拍上她的背心处时,李腾蛟无意识的呓语终于变做了淋漓尽致的哭声,她哭的是那么伤心,那么彻底,就象一个地地道道的孩子。
滚烫的眼泪滑落在颈子上,一路流下去最终变为凉凉的一片,唐离轻拍的手愈发的轻柔了,而他的左手也将李腾蛟搂的更紧。
“阿离,我没有爹爹了,我没有爹爹了!”,持续的抽噎使李腾蛟的声音听来有些含糊,更多的却是一种深深的无助。
“你还有我,还有我”,紧紧拥住李腾蛟的唐离还待要劝,却听帷幄外一个丫头的声音响起道:“少爷,五爷有请您一叙”。
“五爷,李复道?”,唐离的心思一动,怀中的李腾蛟却将他抱的更紧了,看她的意思,分明是片刻也不愿意离开唐离。
“我去去就回,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等你再睁开眼睛时我肯定会在你身边”,安抚着让李腾蛟重新躺了下来,唐离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细心的盖好被子后,才转身出房而去。
李林甫亡故,玄宗特令辍朝三日百官举哀,而代表朝廷负责丧葬调度安排的就是政事堂中的小李相公,今天在皇城处理完政事的他刚一到相府听说唐离之事后,便立命人往请。
相府花厅,同样是满脸戚色的李复道见唐离进来,随即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这中间少不得又是一番唏嘘,说完李林甫之后,满脸疲态的李复道才收了悲戚,正色道:“贤侄婿可是与那杨国忠交好?”。
此事又不是一天两天,李复道更不会不知道,此时见他这样明知故问,唐离不知其意图何在,因也不多话,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是”。
“如此就好!你我叔侄之间也就不用绕弯子说话了”,李复道就其本质来说还是个武人的脾性,加之这几日疲累不堪,也没精神与唐离绕圈子,直接道:“贤侄既与杨国忠交好,近日相见时不妨劝劝他,在王烘一事上留个余地,大家当日同出于三哥门下,如今闹成这样子,实在没意思的紧”。
前时在河东时唐离已知道杨国忠抓住了王烘胞弟的小辫子,现在从李复道的这番话看来,只怕是这事又有了新的进展,不仅顺利的牵连到了王烘身上,而且罪名只怕还不轻。从这点上来看,这次杨李两党之争该是杨国忠占据了上风。
唐离本就对王烘没什么好感,眼下也没心情细问,自知现在的时刻不能驳了李复道的面子,唐离点头答应的同时,话说的却活,只同意前去试试,但具体效果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
二人坐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见李复道,唐离见他忙碌也不再多停,起身辞去。只是将走到门口时却听李复道开口言道:“陛下今日一早去了华清宫,我既见过你也就不用再到政事堂了,自此辞出后直接回府就是,无需再住驿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