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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朔风中,两骑并行前往灵州大营,见唐离说的坚定,哥舒翰脸色稍松的同时微微摇头道:“我自是信得过别情,只是我近来连日调兵,却不能不与河东一战”。
不等唐离出言发问,轻挥马鞭的哥舒翰已续道:“陛下登基之初,锐意进取本是常事,别情你执意相劝,虽是为国之举,未尝不是异日引祸根由;再则,某一人独掌三道两镇大军,历时数月却没什么动作,纵然其因有自,也不太说的过去”,言至此处,哥舒面色转冷道:“最后却是河东叛贼太过猖狂,攻丰州而掠别情,视我为何物耶!我若再行隐忍,岂非让他们笑我哥舒无胆!”,说到最后一句时,端坐在马背上的哥舒翰猛然再拔肩背,这一瞬间显露出的凛然杀意使人油然想起当初“夜屠石堡取紫袍”的旧事。
然则唐离却不为他气势所摄,在哥舒翰言说执意要战之时,唐离既已勒停坐骑,静听哥舒翰说完后方冷冷道:“能屈能伸大丈夫,既知今日之忍能换来异日大胜,又何必效那‘引刀图一快’的莽撞!若说受辱,我岂不比将军更甚!我既能忍,将军就不能?平叛之战关系社稷天下,稍有不慎,便为异日两河埋下兵连祸结的无穷后患,陛下及朝廷那里自有某来担当,但将军若要为一己之气行速战之举,则是万万不能!”。
自与唐离相识以来,从当初的厚加结纳到平日里书信探问,再到唐离此次到达灵州后一再不露行迹的表示绝不干涉具体军事指挥,哥舒翰看到的都是唐离温文尔雅的文官气度,却没想到此时自己一个“急战”竟引他露出另一个面目来。
“人言唐别情好记仇,好记仇之人必心坚,此话果然不假!”,心底暗道的同时,哥舒翰拨马回转靠近唐离身边微笑言道:“别情你想到那儿了?你这监军都不肯让军士在数九寒冬攻河东坚城,莫非我就不知心疼手下儿郎?此次之战只为逆袭那些打粮拉夫的河东叛军,前些时忙着调兵入关也就没太在乎这些跳梁小丑,想不到他们竟然猖獗如此,如此某既已腾出手来,焉能容得他们再放肆?七日之内,我要彻底肃清边界,让关内道再见不到一个范阳叛军,薛嵩攻打丰州无非是为粮草,从即刻起,两河叛军休想从关内再弄到一粒粮食”。
“打一个反袭扰战何需出动如此多人马?”,事关平叛大计,唐离半点也不轻信,“若将军措置不当提前引发大战,坏我军略,我虽与哥舒交情莫逆,需也顾不得了!”。
“关内与两河边界绵延千里,这数万军力算的什么,再则此次反袭扰也正好调动军力,为明春大战做准备”,见唐离如此固执,哥舒翰面露苦笑道:“罢了,我本还想派兵入两河袭击叛军辎重补给,如今也一并取消如何?别情放心,我绝不至于逼急他们坏了军略!说来也是好笑,历来监军那个不是促战的,也只有别情你生怕开打,这也算是千古一奇了!”。
见哥舒说的清楚,心中疑虑尽释的唐离催马前行的同时,收了严肃的表情一笑道:“我不是怕打,只是怕打不好!如今大略已定,只要哥舒你不逾矩,这场反袭扰战如何打法,我绝不插手!”。
“你倒是会偷懒”,哥舒刚说到这里,就听唐离问道:“对了,今日怎的不见李太白!”。
一说到李白,立时换来哥舒翰一个实实在在的苦笑,“别情真是害我不浅,当日自你走后,他就扎在我军帐中,我给了他一个节度府典军的职司都安置不住!”。
唐时士子入仕一般有三种途径,科举中榜,以吏才擢升,或是入节度使幕府,自开元间玄宗设立十镇,使节度使制度固定下来之后,有唐一朝的著名诗人几乎大多都有过或长或短的幕府经历,高适岑参等人莫不如是,相比较一般文士入幕做个七品录事参军而言,哥舒翰给李白安置的这个典军实在算是仁至义尽了,典军是实职,又是正五品的官衔儿,这是哥舒翰权利范围内能给的最高职司,也意味着如今是白身的李白正式跨入了大唐中级官员的序列,于唐离而言,这实在是对李白最好的安排,待听说李谪仙对这一职司也不满意,唐离也不免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他现在……”。
“李青莲果然人如其诗,有一颗豪胆,放着正五品典军不做,非要上前线杀敌,我被他缠不过,给了他一个正六品上镇将,这次随调兵去了原州前线”,言至此处,哥舒翰无奈一叹:“好一个‘功名只向马上取’,他就在我军帐中吟了这句诗,生生把我珍藏二十年的一副精铜锁子战甲也给讹走了!”,言至此处,想到名闻天下的诗仙撒赖放刁的孩童心性,刚才还是满脸苦笑的哥舒翰忍不住的大笑出声。
“上镇将可是统兵实职,还去了原州前线?哥舒……”
“别情放心,实际统兵的是副将,而这个副将是我亲自配的,李青莲真要在关内道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但不起这个骂名!”,便执缰缓行,向唐离一笑的哥舒翰道:“不瞒你说,还在你们到关内道前,玉真长公主就来了一封便笺,请我尽量顺着谪仙人的意思,要不我也不至于如此”。
闻听此言,原本还要再说的唐离沉吟片刻,一挥马鞭笑道:“罢了,去就去了!厮杀疆场,建功立业,李谪仙想了一辈子,也苦了一辈子,好歹顺他一次意思也好,经此一事他必定文思泉涌,咱们多担点儿心,换几曲流传千古的绝唱,倒也合算!”。
唐离这番话说完,二人对视之间俱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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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安,靖安坊状元府
关内道朔风烈烈,但年关已近的长安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状元府第三进院落左厢那个雅致幽静的偏院中,正有一个麻衣高冠的三旬道士正于露天雪下看着身前树干上迎寒盛开的玉黄色腊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