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得挺开心啊?”
一旬未见,晏绥还是老样子,说话不饶人,活像个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的鬼魅。
紧跟过来的是四位汉子,五大三粗,小臂能比崔沅绾的腰还粗壮。
“官……官人。”
他怎么会来?
崔沅绾心里滚着惊涛骇浪,可面容上还想维持着从容。眸里装出来的淡定被晏绥这气派一阵碾碎,她再不想承认,心里也是怕晏绥那些毒辣手段的。
何况她的手腕还被六郎拽在手里,六郎比她更怕,手都是颤抖的,怕得忘把她的手腕给甩出去。
晏绥嘴角噙笑,淡漠疏离的眼眸扫过这片动静。汉子有眼力见,恭敬地奉上一把匕首。
崔沅绾瞳仁乍缩,心扑通跳。
电光火石之间,六郎那根攀在她手腕上的小指就被砍了下来。鲜红的血顺着流下来,肉眼可见的染红了六郎的衣袍。
连血带肉的,指头正好落下崔沅绾面前的茶盏里,在茶叶水里几经反转,碎肉跟唾沫星子那般大,鼻息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啊!”
崔沅绾吓得直接站了起来,连连往后退去,却被晏绥长袖一挥,紧紧箍在怀里。力道之大叫人觉得下一刻,这腰会被扭断开来,人分成两截。
六郎面目狰狞,痛得跌倒在地,哪还有半分温润君子的模样。七郎八郎被溅的一脸血,相识无措,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熟悉的阴冷气息代替那冲鼻的血味,难免叫崔沅绾想起从前目睹一群姨娘被打死的场景。
如投飞镖一般,晏绥手里划花,轻松把那匕首扔了出去,正好刺进六郎的小腿里。匕首有人手长,扎进六郎腿里,竟只留了半指长。
六郎哀嚎不断,“疼……疼……”
所谓“君子”落入凡尘,只需一匹杀红了眼的野狼。
“我真是中了邪,才会信你满口假话。”晏绥愤恨道。
什么养病,什么不能再陪他走下去,都是假话,都是空口胡言!
“幸亏我来得早,他只是碰了你的手腕。若是再来得晚些,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艳丽景色。”
崔沅绾满腹委屈,她是骗了人,可绝不允许晏绥捏造根本不存在的事。
“你胡说什么!”腰间力道不断加大,崔沅绾痛得扭身挣扎,却依旧逃不开。
“是不是,带回去再说。”晏绥那颗心泡在了冰窟里,经此一事,他怎会再轻易相信崔沅绾嘴里的话。
晏绥低声道:“看你这有力气的模样,半点不像是养病之人。既然伤好了,就跟着我去丘园里住罢。”
真是狼子野心!亏她先前还总念着他的好!崔沅绾满腔愤恨,哪还有方才头晕目眩之意。
晏绥一旦下定决心,半点情面都不留。他若留情面,能把崔沅绾拦腰抱走。可他眼下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子,自然不会顾及许多。手一用力,便把崔沅绾扛在肩头,任凭崔沅绾怎么挣扎,依旧迈步走去。
大家闺秀哪受过这般屈辱,崔沅绾从小被教的就是守礼。小娘子家走路端庄,做事不卑不亢。可这些礼数被晏绥尽数打破,从这院从到内外院,所有仆从都能看见她这丢人样!
“放开我……放开我……”
硬攻不行,崔沅绾心里骂一句执拗,换成软法子来。
“慎庭哥哥,这事有隐情……你把我放下来,我仔细跟你说说。”
晏绥是软硬不吃,“好哥哥”说得都要磨破了嘴皮子,这厮倔得跟头蛮驴一般。
崔沅绾气得低声哭泣,没帕子抹泪,泪珠都淌到地上。
偏偏日头正盛,青天白日之下,丢人事更是扎眼。
崔沅绾哭得上气不接小气,开始是哭丢脸,后来一想到要回去,应对吸血的娘家,叵测的夫家,心里委屈得紧。
其实哥仨比她更丢人。她若能冷静下来仔细瞧瞧,哥仨被汉子五花大绑地拖拽着,嘴里被塞着汉子腰间渍出汗腥味的布条,连个冤枉的话都说不出来。
六郎是哥仨里最有傲性的,对汉子这番粗鲁行径分外不服。汉子是大老粗,不懂文人所谓的礼节,只知道拳头能解决一切事。
汉子往六郎脸上捶了几拳,这小白脸一看就是个孬种。汉子不敢把他腿上的匕首薅出来,只往伤口周围踢打。六郎鼻青脸肿,直不起身来,在地上乱滚。
手指头还在茶水里泡着,断指处沾了地上的尘土,六郎意识模糊,觉着自个儿下了十八层地狱,这汉子就是牛头马面,是来揍死他的。
汉子拽着六郎离开,七郎八郎被推着往前走。一个不愿意就是拳头伺候。
为首的仆从是秀云绵娘,一面担忧着自家娘子的身子,一面安慰着后面惊慌失措的人。
“老天爷,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摸过男郎的手,我还没过上好日子……”女使双手合十,哭声颤颤,抹泪祈祷着。
绵娘被吵得胸闷气短,往后喊道:“能不能有点出息?芝麻粒大的事被你说得要死要活。”
也就是随口一说,绵娘也知道姑爷这次是被惹急了,往后日子不会好过。
三位汉子盯着哥仨,另一位走在最后,盯着仆从,不叫她们拿一个贴身物件。
这次搬家,用的全是晏绥早准备好的物件。这庭院的下场,不是被烧了,就是被推毁了。
晏绥把人放在车上时,才看见崔沅绾哭得小脸泛红。眼眸湿漉漉的,满是胆怯,看来小羊羔也知道自己要被人给宰了。
晏绥莫名被她这畏缩的样子逗笑,他往前探身,崔沅绾就连连往后退去。晏绥掏出一方帕子,仔细给她擦着泪。
“小祖宗,你哭什么?我不比你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