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夏滔滔手往包裹里伸,刚把信薅出来,那包裹便中了火箭,箭头刺穿衣物,电光火石之间衣物就被燃烧殆尽。
夏滔滔只得把那包裹丢弃,那封书信掩匿在衣袖中,死死掐在手里。夏滔滔被车夫护在身后,车夫挺拔的身姿把她挡得只能见人看见衣袂。
隔着重重烈火,纵是登高望远也有死角,夏昌自然没瞧见那封书信的去处,以为证据被火个烧透,心里的沉石才落了下来。
有一瞬,心头乍生疑惑。晏绥的暗卫军怎会恁弱?这暗卫军和禁卫军来的不少,都是唬人投降的噱头,雷声大雨点小,这会儿被他放出的人压制得死,根本挣脱不开,甚至还往内城里退。
皇位在即,纵使平日再谨慎不过,眼下还是被这踮脚可摘的欲望给蒙蔽了双眼。夏昌没看出这是精心布好的局,一旁隐匿在月明地的林之培却猜透了晏绥的心思。
“长史,一切都太顺利了。地方打得顺,这城里也打得顺,实在怪异。”林之培叉手说道。
夏昌捋着须髯,不屑一笑,“你就是想的多。自打晏绥这竖子成婚,心思都扑在了情爱上面,眼里只有崔沅绾那小贱人,哪里还顾得上朝堂事?兆谆不便动身,新党上下都听晏绥的。这会儿晏绥跟那小贱人正待在深山老林里被围攻呢,还活命都够呛,手再长也伸不到大内来,新党没指挥一片混乱也是正常。”
说晏绥,林之培倒是无所谓。只是夏昌对崔沅绾形容龌龊下流,林之培心里有芥蒂,面上虾腰说是,背地里却骂夏昌是个老不死的。
林之培站在夏昌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夏昌。他得不到崔沅绾,夏昌也别想得到。他恨崔沅绾,却从没骂过她。夏昌倒好,办事不嫌腌臜,欺在秦氏身上,只将人当崔沅绾的替身。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林之培都将证据存在手里,等的就是今日这大好时机。
他原以为夏昌的目的只是把新党逼到绝境,不曾想原来这老不死的是想披黄袍自个儿当皇帝。林之培从不是安于眼下的老实人,既然夏昌这腌臜种都当得了皇帝,那这么年轻的他为何不能?
夏昌又吩咐几句,不欲在这偏远处多呆,趁乱叫人备马引大军去内城攻打,最好能直逼大内宫城。什么高贵的皇子公主,什么颐气指使的皇后宫妃,待他踏破这汴京城,搅个天翻地覆,这些流淌着高贵血液的人变为奴隶,那才尽兴!
夏昌策马扬鞭,身后有军队护卫,一路畅通奔向内城。
“驾!驾!”
鞭子抽在骏马身上,一下比一下重,马蹄晃得出了残影。夏昌造反时才显出了平时几乎看不到的武将飒气。枢密院长史,从来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弱官,他耍得起长缨枪,端得起大钝刀,沉溺情爱不过做戏唬人罢了!
叛军往内城攻去,反而给这暗卫军与禁卫军一个喘气的机会。
禁卫军统领从一道小巷快步出来。统领是嗣荣王妃娘家的三表哥,何胄。嗣荣王家投靠夏昌,何胄又为官家做事,两重身份自然叫他难堪。
前瞻后顾之际,是晏绥递信告知他夏昌的计谋。何胄向来不喜欢夏昌这位不甚称职的小叔子,加之得知晏绥要造反,且贪污军饷苛扣地方赋税,当下就向晏绥表明立场,自个儿坚定追随兆相。
后来晏绥说,要让全城都出演一场好戏,何胄欣然应下。晏绥给的好处自然不少,夏昌造反必败,嗣荣王一家定受牵连,王妃娘家也躲避不及。只要何胄帮忙,晏绥便能把嗣荣王妃娘家摘离出去。何胄与王妃表妹不熟,只在乎自家,至于嗣荣王一家如何,他并不关心。
“按照学士的计划,下步两军要赶去内城援救,届时官家出面,安抚民心,两军集中兵力剿灭叛军,活捉夏昌。”
何胄得了承诺后说话都硬气,挺着腰杆蔑视车夫。他知道车夫是这帮暗卫军的头子,以为是神人,走近一看不过如此,总之比不得晏绥,也比不得晏绥身上的跟班炔以。
车夫点头,往四周环视几眼,伤亡微小,是晏绥意料之中的结果。
想到还有夏滔滔,朝何胄颔首,叫他稍等。又转过身来低声对夏滔滔交代,“小娘子,战争无情,你不会武,不能在此逗留。我派两位暗卫护送你到城外钱庄去。你是主母要护的人,万不能有半分闪失。”
夏滔滔说不能,“我不能走。仔细想来,这是晏学士精心布下的局,虽不知其深意,约莫也能猜出今晚是个不眠之夜,内城有大事要发生。崔娘子一心记挂着夏昌,她要查的事也与夏昌有关。紧要关头,崔娘子不在,那我斗胆替她去套套夏昌的话,若今晚能抓住证据,那就再好不过了。”
车夫觉着夏滔滔是在瞎扯,做戏仍是刀剑无眼,十惊九险。到内城众军齐聚,他可没心再去护她。当着何胄的面,车夫也没办法给夏滔滔多做解释。朝身后使个眼色,两名暗卫便硬拽着夏滔滔上马车奔走。
轩礼门前,叛军尸体摞成堆,被火烧着。
牺牲的妇孺汉子,皆是从诏狱里放出来的罪孽深重的犯人。按律当斩,眼下死有所值,也不心疼。官家下了秘令,善待这些为大业牺牲的犯人的亲眷,将死之人得到赦免,只会感激官家仁心宽厚,哪里还会计较战争中的得失。
烈火硝烟是真的,人也是真的,事情也是真的,发展方向却是假的。
何胄与车夫各自清点过军队后,想着此时内城禁军早做出了不敌叛军之态,忙上马往回赶。
禁军在前,暗卫军在后。路上,车夫跟在何胄身边没吭声说一句话,反倒是何胄耐不住寂寞,主动开口。
“今晚好戏上演,兆相年迈,身子不便,待在家里看戏也是人之常情。反倒是晏学士,是真不打算亲自到场看看他亲自策划的这场局么?”
车夫不是话多的人,本不想何胄的话,碍着对方的地位,硬着头皮回了句:“主子自有打算。”
马跑得飞快,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狼烟中,叫何胄以为车夫没回他。
何胄嘁了声,驾马与车夫拉开一段距离。禁卫军与暗卫军向来不对付,互看不顺眼,总想为国朝第一军的名拼个高下。今晚终于碰头,恰巧领头的也互看不上,下面的索性撒开欢来争。
马蹄声把汴京的街道震得轰隆隆响,胆大的百姓莽着头混在两军中,拿着铁锹铁铲当武器用,胆小的就关紧院门,在家求着好心的菩萨和佛祖来救。
宣德门。
夏昌借月色抬头望着城楼上站着的官家与一众皇家子女。他们脸色或是惊慌失措,或是不可置信,总之在见他之前,都不信淫|荡又能干的长官真会做出造反这等大事来。
禁军被杀得连连后退,几乎要贴到那面城墙上去,退无可退。再退,官家性命不保,国朝就要异姓。参军的从入伍那日起便一直被教着,自个儿死也不能让官家死。他们身上就是碑额叛军刺出了一百零八的窟窿,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给官家逃跑的机会。
这场戏牵涉极广,大众百姓接受不到上层传来的信息,他们以为今晚真是战争爆发,给出的都是真实的反应。反倒是这些知道内情的人,因为胜券在握,难免会露出几个破绽。
夏昌正在朝官家放大逆不道的狠话,身侧的林之培眼尖地注意到,竟有一位禁卫军偷摸笑了出来。
在一帮子神情肃重的人里找出个面带笑意的人并不算难事。何况今晚月色懂人,都把月明照在那城墙附近,像是故意给回光返照之象,恐吓人心。
总觉着其中有诈。
然不待林之培深思,偷笑的人不待没收敛,反而大笑三声。
“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得让恁们这群喝马尿的狗贼陪葬!”
那人往手里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抓紧长|枪就往前冲。身后的禁军情绪也被调动起来,喊着向前冲。
夏昌众人距城墙还有一段距离,那人也得跑半晌才能跑到夏昌跟前,与之厮杀。
官家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出好戏,故作紧张之态,心里却高声喊了句好。
他竟没看出,这小小禁军竟有如此大的干劲,假的弄得跟真的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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