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云倒是想多坐会儿的,毕竟桌子上的人变脸的本事真是让她惊叹,就像程老太太不久前还一副谁欠了她多少银子没还的样子,祖母不过说了两句顺心的话就眉开眼笑,姐姐长姐姐短的人,在一众早已不是无知小童的人面前转换这般快,当真让人尴尬无比。
只是不管多么有趣,都抵不过朱照那句回去后去找他的话的分量,她想不出来这人有什么话非要推到今天来说。只是领教过他的小心眼,自己又要依靠他,只得唯命是从,生怕得罪了他。
马车在那处宅子前停下来,门口守着的人像是早就得了吩咐,门很快就打开,是个精瘦灵泛的小子,看着比她年纪还小,自来熟的报着来路:“主子快请进,奴才路子是骆爷送给殿下来看门的,上头的人一早就吩咐了,奴才瞧您这般华贵气度就知道是上头说的贵人了。”
钱云抿嘴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你若是进了宫想来也能混成个人物。”
路子抿嘴笑了笑,走在前边带路:“主子高看奴才了,宫里那是该六根清净的人进去的,奴才贪恋着外面的世界实在是不好进去。殿下在屋里等着您,您快些进去罢。”
钱云心想这个人倒是有趣的很,和他说话也不觉得闷,只是往后若是一个人了,想找这么个活泛机灵的人打打嘴仗都不行。皇子的人,外男自然是不能近身的,不管事实是怎样,只要落在外人的眼里肯定会被扣上各种风言风语,想要翻身更是难上加难,唯一的办法只能忍受寂寞,一个人安安稳稳的终老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燃着清香的屋子里,暖意涌来,她抬脚迈过门槛,裙摆擦过脚面,很快将小巧的脚藏起来。而那个向来严肃沉稳的人衣衫不整地侧卧在床上,浓黑的眉,紧闭的眼,高挺的鼻子,凉薄的唇角上扬透出一股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邪魅。
钱云走进去在桌前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这张看起来不近人情的脸,若是换做以前钱云不会多看他一眼,这种生来冷巴巴的人,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讨好他。哪知道换了个时间,她居然会坐在这个人面前。
屋子里一片静谧,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前世的事,那些不被她放在心里的片段突然涌上心头。那个时候,朱照对她很是和蔼,在钱府总是会找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她那个时候不管是谁,统统都不给半点好脸色,直到邓远才提出退亲,她难过的心神俱碎,喝得酩酊大醉找到他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时候的他像是从地府来的阎王,面色阴沉,眼底涌动的全是怒火,沉稳中透着些许张狂:“这世上怎么只有我一个人不如意呢我看不得你笑,看不得你过好日子,更看不得邓远才那般诸事不愁的样子,所以我要拉着你们给我陪葬。”
那时的钱云又惊又怒却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身份去指责这个恶人,也许是与她往后的痛苦比起来太过微不足道慢慢让她抛在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当时也曾想过六皇子的不对劲。自己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哪值得他放在心上,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对她的那些示好不过是因为喜欢罢了,她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邓远才,若是能早些看透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