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傅家的时候,一群朋友都已经人去楼空走了个精光,院子里安安静静,傅行此拿着照相机的带子在半人高的木栅门边等她,垂着头,脚尖碾着地面,相机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侧轻轻晃动。
一看到他,宴随又舍不得走了。
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傅行此抬起走来。
宴随下车,小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随口问道:“人走光了?”
傅行此停了一瞬,才说:“嗯。”
“你犹豫了。”宴随朝灯火通明的屋子望一眼,揶揄道,“让我猜猜是哪个姑娘留下没走。”
他笑起来:“那你进去检查。”
宴随只是开玩笑,哪里会真的去检查,在门口和他拉拉扯扯又耽搁好一会,直到罗子琴又一次打电话过来催,且这一次罗女士耐性告罄直接大发雷霆。
宴随苦着脸挂了电话:“吓死我了,我真的得走了。”
走前还撩拨他一把:“哥哥,明天你就可以亲我了,期待吗?”
傅行此闷笑,按着她的后脑勺抱了抱她。
时至今日,宴随最庆幸的是尽管敏锐地捕捉到了傅行此的异常,但她没有真的闲到进去检查,要不然她大概会在宴连怜悯的目光中一败涂地,更没有后面对傅行此不留余地的反杀。
在回家路上,宴随打开相机想顺便翻看拍下的照片,但是没怎么使用过的相机居然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回了家,她给相机插上电源电,等洗漱完毕,正好相机也充了一点电,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相机,发现里面多了一个漫长的视频,想来这便是导致相机自动关机的元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录像。
相机当时放在他家客厅,对准的方向是一个无人的角落,视频毫无观赏价值,只能听见或远或近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宴随原打算直接删除,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一边快进一边看了下去。
视频临近末尾,众人作鸟兽散,已是一片安静,在即将点下删除键的瞬间,宴随听到了宴连的声音,由远及近,与此同时,还有傅行此。
他们在激烈争吵。
前面的对话,因为距离的原因,即便把声音调到最大,宴随也只能提取到几个模糊的字眼,无法拼凑成连贯的剧情。
可随着二人走近照相机,他们的对话逐渐被录像清晰记录。
宴连的声音是罕见的激动:“先是李倩,现在又是宴随,傅行此你有意思吗,是不是我身边的人你都要轮一遍?”
宴随扶着相机的手不自觉颤抖,像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两三秒钟窒息的安静后,她听到他一如最初的凉薄声线,陌生又遥远:
“有啊。怎么,你后悔了?”
到这里,视频戛然而止,相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停止录像。
从初见至今,所有过往纷纷叠叠,像下了一场瓢泼大雨,在脑海中乱码弹跳毫无章法地播放一遍,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的漫长,宴随拿过手机,给杜承发了条消息:「在?」
第27章
收到宴随的消息,约莫半小时后杜承就出现了,过来找她的时候还带了个蛋糕盒大小的生日礼物盒,外头绑着一个浅粉色的缎面束带绑成蝴蝶结。
他没有对她自私且无礼的请求产生任何不满的情绪,远远看到她,挥手朝她示意。
宴随没有回示,只木木地看着他走近。大脑茫然接受着视网膜传递而来的外界信息,却丧失了对此作出反应的能力。
她在想,为什么宴连还不回来。
距离傅家的局散场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们聊什么,要聊这么久。
难不成她今天还要睡在傅行此那里了么?
杜承至她跟前时呼吸明显带着急促,想必过来的路上很赶,“生日快乐。”他把礼盒递给她。
宴随终于后知后觉地回神,面无表情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
杜承有些不放心她先前那种放空的状态,关切询问道:“你还好吧?”
宴随低头拆礼物,答:“当然了。”
里面是一个精美的八音盒,八年前的学生时代比不得现如今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用香奈儿口红阿玛尼气垫,那会的高中生普遍还没有什么化妆意识,学生间流行送的礼物都是这些音乐盒绒毛玩具之类。
“谢谢,很漂亮。”宴随抬起头。月光下,终于有另一道影子也朝着宴家的方向而来。
没过夜。
可这并不能安慰她什么。
晚归的两个多小时期间,发生了什么。
她没办法停止想象。
显然宴连也没想明白,宴随身为傅行此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深更半夜和一个陌生的男孩子一块出现在家门口。
宴随嘴角噙着的笑隐下去,经历短暂的调整,夹带了一丝不善和讥讽的意味重新营业,目不转睛地迎视其走近。
从前她以为宴连是她的手下败将。
现在身份对调,她感到不可置信,为何自己竟什么都没看出来。
就在那短短一会功夫里,宴随想起一个从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
傅行此还在追她的时候,某天放学她和他那群同学一块去学校旁边新开的小餐馆吃晚饭,用餐高峰期加上新店开业,店里座无虚席,餐厅的服务员们忙得不可开交。
正对门口的方向的柜子上摆着一只电视机,频道停留在点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