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随再醒来的时候是十点多,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醒是醒了,不过整个人还是懒懒散散,脑子也混混沌沌,她有点难以想象傅行此究竟是怎么做到那么早就起床去上班的。
“非人类一个。”她掀被子的时候嘀咕了一句。
说来说去因为责任。责任和负担成正比,担负着继承人的重担,当然不能像个纨绔一样随心所欲。傅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傅家家中男丁除了傅行此,还有他的大伯和堂哥,都比他年长,都比他阅历丰富,傅家不至于为了身外之物玩手足残杀尔虞我诈的戏码,但这不意味着他就高枕无忧,背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必须谨言慎行,兢兢业业,不然难以服众。
闲来无事,宴随下午也去了趟宴森,恰好碰到宴其盛,宴其盛看到女儿大周末还不忘公事,感到由衷的欣慰。
中秋节那天接到宴连相亲对象家里打来的电话过后,宴其盛和宴连的关系又一次陷入僵局,他倒也不是不讲理到非要宴连跟对方成事,只是他通过此事发现女儿依然没法敞开心扉认真为自个的终身大事考虑,这让宴其盛感到焦虑,对女儿性取向的怀疑更是与日俱增,每每想到,都觉得自己愧对亡妻,没有照顾教养好女儿。
宴连说自己尽力了,也妥协答应宴其盛继续相亲,但接连两个,都是让她第一面就否决掉,再不肯多联系。
宴其盛觉得她是故意的,宴连觉得宴其盛对女婿的执著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父女俩各执一词,谁也没法说服谁,话不投机半句多,但凡凑在一起就要爆发矛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牵着男朋友妹妹来上班的宴随显得省心又懂事。
最近宴其盛挺忙的,宴随好几天没在家里见着他了,几天没见,人的变化对比很明显。宴随一眼便看出宴其盛消瘦不少,皱眉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宴其盛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事多,人烦。”
他头上有白发,宴随粗略一扫看到的少说也有七八根,宴其盛已经五十好几,但因为保养得宜,也一直活跃在工作一线,所以宴随从前从来没有父亲也会老的觉悟,在她心里他的形象一直都是伟岸强大的。
父母老了,这种念头是很触目惊心的。宴随不忍再看,嘴里没露情绪,装作不经意地叮嘱道:“你别不把身体当回事。”
宴其盛肺不大好,前几年就诊断出肺大泡,医生建议手术,但他抽不出空,便一直拖着。
“有什么办法。”宴其盛笑了,“你和姐姐快点成长,独当一面了,爸爸才敢把压力卸下来。”
傅行此走了将近一个月,除了有分公司的考察汇报工作,还堆积了数不胜数的工作等着他处理,忙得跟个陀螺一样团团转,一整天下来只抽空和宴随有只言片语的联系。
宴随等他到十点,他还没有任何要回来的迹象,包括半小时之前发给他的微信他也没回,半小时前她问他:「今天还回家么,不然我回去了。」
手机提醒微信新消息,宴随以为是傅行此,结果是罗子琴:「什么时候回来?」
罗子琴还不知道傅行此已经出差回来,宴随不太想让母亲知道,不然一定会被催着带傅行此回家。前次去爷爷家是阴差阳错被爷爷撞个正着,盛情难却,不然宴随不会带他回去,现在平白无故的,她实在不想拉着他做那些个无用功。
正想回母亲「就来」,结果就在这时手机一震,傅行此的消息如同及时甘霖:「别回。」
女儿连续两天夜不归宿,罗子琴很敏锐:「行此回来了?」
宴随别无他法:「嗯。」
如宴随所想,罗子琴立刻发起邀请:「那你让他来家里做客。」
现在比不得当年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当然幻想过身披白纱嫁给心爱男孩子的场景,构思着和他一起生活白头偕老的蓝图,但也就是单纯想想,结婚听起来像下辈子才能经历,比世界末日还远几分。
处于现在这个年纪,身边朋友同学开始陆陆续续迈入婚姻生活,宴随慢慢接受自己这一代人长大成人的事实,她不急着结婚,更做好宁缺毋滥绝不随意交代终身大事的准备,晚婚,甚至不婚。知道傅行此对成家的排斥,她原本好端端地抱着活在当下的态度,从来没想过那些有的没的。
但让罗子琴这么三番两次地提及,宴随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浮气躁,好不容易才模棱两可地糊弄过母亲。
傅行此说是让宴随别回,但事实上宴随一直等到体力不支睡过去都没等到他回来。
后半夜,也不知道几点了,他终于姗姗来迟,洗漱完上床来抱她。
他衣襟和发梢微潮,湿意令宴随感到不适,冲过澡的身体冰凉,在最短时间内让她清醒过来。
“几点了?”
傅行此在黑夜里低头衔住她的嘴唇,辗转温存好一会才松开她,回答:“两点多。”他手在她衣裤之间一小截裸/露腰肢来回摩挲,似乎对她滑腻的皮肤爱不释手。
念及他操劳过度,宴随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快点睡。”
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并没有让傅行此珍稀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他手往她衣服里钻,在她背上摸到满手滑腻腻的温热皮肤,满意了,又问道:“你爸妈喜欢什么?”
宴随一顿:“干嘛?”
“你妈妈不是想让我去家里做客吗,我今天把大部分事情处理掉了,明天应该会比较空,可以早点下班。”傅行此说,“要不就明天晚上吧,你问问你爸妈有没有空,他们喜欢什么,我让助理去置办。”
宴随眼睛眨了眨:“不用管她,小孩子闹脾气一样,又不是真的没让她见过。”
“那你老妈,我怎么不管。再说我都答应她了,”傅行此重复问道,“她喜欢什么?”
宴其盛和罗子琴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礼节到位了就行,送什么东西都是其次,重点是去的人。
就算罗子琴难缠,宴随也没打算和傅行此提这事,因为这事看起来很像是在“逼娼为良”,觊觎他的余生,她不想遭他误会,结果他倒是自己主动提及了。
宴随一向知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是有让傅行此破例的特权在的,对于此事,她也只是稍感意外,算不上多惊讶。而至于此事背后的深意,她没太自恋。他愿意去花时间花精力应付她的家人,不必多说,是因为喜欢她,但绝不至于是因为想去爱情的坟墓。
“明天再说吧。”宴随在他背上敲一下,“又想骗取不义之财。”
罗子琴当然说有空,也自作主张替忙得不可开交的宴其盛说有空。
不过节外生枝,傅老爷子的哥哥突然过世,傅行此身为晚辈前去吊唁,葬礼持续三四天,他拜访宴家一事只得延后。
包括某集团老总设宴召开的酒会,傅家和宴家都受邀在列,原本傅行此和宴随说好了一同前去,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葬礼,自然也泡了汤。
正好祝凯旋没有女伴,征得傅行此很勉强的、基本算是不同意的同意后,宴随和祝凯旋做了伴。
“你还是离我原点吧。”宴会厅觥筹交错,尽管没有傅行此在,祝凯旋还是牢牢遵循朋友妻不可欺的江湖规矩,“我真的怕被他杀了。”
宴随把手搭到他胳膊肘上,社交礼仪,她挽得理直气壮:“谁理他。”
“所以不理他吊着他就是你的秘籍吗?”祝凯旋低头看看自己臂弯间她白嫩嫩的手,后背一阵发凉,“居然能把他弄回家,论手段还是你最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