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文帝的动作十分轻柔,带着浓浓的怜惜之意,但此刻秦妙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可以说仿佛死水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
毕竟秦妙之所以小产,可是晋文帝一手导致的,想必这天下间哪个女人,在失去自己孩子的时候,都很难强颜欢笑。
看着女人空洞的眸光,晋文帝的心脏仿佛被人死死攥住一般,俊朗的脸上露出几分难过,他拉起女人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即使他是这天下之主,做下的错事依旧无法弥补。
“妙妙,朕今夜睡在延庆宫。”
听到这话,秦妙淡淡道:“陛下,臣妾身上恶露未尽,实在秽气的很,若您今夜宿在这儿的话,恐怕这后宫之中又得闹起来了,臣妾实在是没有力气应付这些腌臜事儿,还请陛下放过臣妾吧。”
大概是流的眼泪太多了,秦妙此刻根本哭不出来,她说话时。看都不看晋文帝半眼,好像被眼前这个男人彻底伤透了心一般。
闻声,晋文帝也想到了后宫之中的那些女人,一时之间恨极了那些莺莺燕燕,他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了摇头,从冰冷的地上站起身子,仔细给女人身上盖好锦被,说:
“那朕先回养心殿。”
秦妙点了点头:“请陛下恕臣妾无状,不能给您请安了。”
面对秦妙这般疏离的态度,晋文帝眼中划过一丝心痛,大阔步走出了延庆宫中。
等到男人离开后,秦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其实她对晋文帝的性子早就摸透了,这个男人一旦宠着哪个女人,就恨不得将人捧到天上,但一旦不宠的话,就瞬间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自己如此,秦馥也是如此。
就因为了解晋文帝,秦妙才会利用他设下了这个局,不止扳倒了秦馥,她还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后宫之中仅有的三个孩子,现在都养在她名下,除了身体受些苦头之外,秦妙根本没有任何损失,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坐小月子坐了很久,即使晋文帝不能留宿在延庆宫中,但他每日一下了朝,就会赶到秦妙面前,陪着她一起用晚膳,等到秦妙要睡下时,才回到养心殿中。
秦妙的小月子足足坐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晋文帝都没有宠幸任何一个后妃,此举着实反常的很,就连皇后都有些奇怪,变着法儿的规劝一番,但晋文帝却好似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得知晋文帝的举动之后,秦妙心里非但没有一点感动,反而更觉得荒唐,晋文帝堂堂帝王,又何必为自己守着身子他这样做,只会将自己推倒风口浪尖之上,对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好事。
现在秦妙已经能出宫走动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假孕药的缘故,她现在身体之中三不五时的还会流出恶露,问了周辰几次,他都说是因为秦妙的身体弱,所以才不能即使将药性给排出去。
今日晋文帝再次来到延庆宫中,等到用完晚饭后,他坐在软榻上看书,即使天色已经晚了,这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秦妙看着男人好整以暇的神态,她眼神闪了闪,也没有多说什么,从桌子上拿起绣棚子,正在绣一副牡丹图。
不过秦妙的绣功差得很,绣的牡丹图根本不堪入目,只是闲着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玩意,所以她也没用什么心思。
屋外传来打更的声音,现在已经三更天了。
秦妙见着晋文帝根本没有动弹一下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主动说道:
“陛下,天色晚了,夜路难行,您还是快点回养心殿之中吧。”
女人言语之中的送客之意表达的极为明显,晋文帝也不是个傻得,自然能够听出来,不过即使他能听出来,也厚颜无耻的装作不知,道:
“没关系,朕将这本书看完,爱妃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晋文帝看的是东周列国传,秦妙不信他以前没看过这本书,不过既然皇帝要装傻,她这身为嫔妃的也不好拆穿,只能顺着男人的话头儿往下说。
“臣妾不困,就在这里陪着陛下。”
说着,秦妙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看起来好不悠闲。
突然,秦妙开口问了一句:
“陛下,我母亲有消息了吗”
晋文帝听到秦妙主动开口,心中一喜,赶忙道:“朕查到了一点儿消息,不过还有些不确定。”
“若是陛下有空的话,就派人查查与秦馥有关的奴才,若是臣妾没有猜错的话,抓了我母亲的人,就是秦馥。”
听到这话,晋文帝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色,剑眉紧皱,问:
“司马氏不是秦氏的母亲吗为什么她要将自己的亲生母亲给囚禁起来”
秦妙微微勾起唇角,说:“臣妾哪里知道秦馥到底是怎么想的只不过那日去到诏狱之中,问出了一些消息罢了。”
晋文帝此刻仍是有些惊诧,但对于秦妙,他是十分信任的,当即便严肃道:
“既然如此,明日朕般派人去察探一番,应该就能得着消息了。”
秦妙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又道:
“陛下,臣妾明个儿想要回忠勇侯府一趟,可以吗”
贝齿轻咬红唇,秦妙眼中带着几分哀求之色,虽然并不明显,但却让晋文帝整颗心都软和了,自打妙妙小产之后,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只能点了点头。
“爱妃必须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臣妾省的,定然不会让陛下担心。”
见着女人脸上清浅的笑意,晋文帝心头一热,直接站起身子。走到秦妙面前,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说:
“妙妙,朕想留在延庆宫中。”
低垂眼帘,秦妙毫不留情地拒绝:“陛下,臣妾的身子还没好呢。”
“朕知道你恶露未尽,不过后宫之中的其他妃嫔却不知道,所以即使朕留在此处,也不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秦妙的身体状况是由周辰一人负责,但延庆宫上下这么多的宫女太监,难保其中没有别人的眼线。这样一来,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
对上男人略带着几分渴求的眼神,秦妙顿了一会,没有说话,晋文帝却当她是默许了,脸上带着笑,几步走入了寝殿之中,将女人抱在了床榻上。
吹熄烛火,两人脱了衣裳之后,晋文帝老老实实地的躺在秦妙身边,嗅到女人身上浅淡的桃花香气,他只觉得十分安心,近日以来的疲乏好像一扫而空似的。没过一刻钟功夫,他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身边平稳的呼吸声,秦妙低低叹了一声,她对晋文帝原本就只是利用,全无半点儿真情,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到了此刻,秦妙的内心之中,还真有些愧疚。
一夜无眠,等到了清晨,秦妙才昏昏沉沉的迷糊了一会儿,晋文帝怜惜她的身体,即使早起上朝,也没有将秦妙给吵醒,而是直接离开了。
辰时过后,秦妙这才清醒过来,因为今日还要出宫,她速度极快的收拾了一番,便带着宁儿出了宫门。
坐在马车上,秦妙掀开车帘,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宫里呆多久,换句话说,不知道青禾能瞒元琛多久,虽然京城的消息是经由青禾的手送到元琛面前的,不过那人的心思深沉。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发现端倪,到了那时,也不知道元琛会做出什么事情。
一想到元琛,秦妙心口就一抽一抽的疼,她因为假孕药伤了元气,本身脸色就算不得好,此刻更显苍白,藏在袖中的两手死死握拳,身子都在轻轻颤抖着,显然她的心绪不算平静。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到了忠勇侯府之中。
秦妙脸上带着面纱,不过因为她身后跟着御林军,所以忠勇侯府的门房即使不知道秦妙的身份,也能猜出这是宫里的贵人,自然不敢阻拦。
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秦妙看着忠勇侯府的一草一木,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已经三年多没回到过家里了,现在回来,却觉得物是人非。
因为有奴才入内通报,秦卓身为一家之主,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与秦湘一起走了出来。
看着站在对面的窈窕女子,即使隔着一层面纱,秦卓也能认出她来。
嘴唇微微颤抖,秦卓几步走到了秦妙面前,两手死死握拳。才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他张嘴道:
“娘娘,先进屋坐吧。”
听到这话,周围伺候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吃了一惊,谁都知道忠勇侯府的大小姐秦馥,最近因为谋害龙嗣而被打入冷宫,都进了冷宫的人,自然是没机会出来的,那这位娘娘,又是何人
即使这些奴才们心里十分疑惑,但却不敢打听,毕竟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的性命对于主子而言,不过如同草芥一般罢了,自然得小心着些。
与秦卓秦湘一起走入正堂之中,秦卓吩咐下人们都退下,又让最为忠心的老管家守在门外,以防有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东西偷听。
等到正堂内就剩下父女三人之后,秦卓老泪纵横,两手紧紧扣住秦妙纤细的肩膀,手上用的力气极大,好像要将她的骨头都给捏碎一般。
饶是如此,秦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抬手将面纱给解开,两眼含泪,看着秦卓与秦湘,眼神近乎贪婪,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